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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你看见了?”我夸张地张开双臂,在他面前转两圈。“回去禀告你的殿下,没有他的保护,我活得好好的,半点损伤都没有。”

  他没响应,只是默默地静望住我,半晌都不眨眼。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他没言语,我却在他眼底读到不同意。

  同意?我需要他同意什么事啦?他的主子说话,我还不见得句句入耳呢!

  末了,我被他的眼光看得恼羞成怒,双手推他,“你回去,不准待在这里。”

  他哪是我推得动的人,偏我又家教太好,学不来撕拉推扯、泼妇?街那套。

  我气恼了,嚷道:“你站在这里算什么?进进出出的人那么多,你要别人怎么想?”

  “殿下要常瑄找到姑娘,待在姑娘身边保护。”

  这句话算是解释,解释阿朔没放弃我?

  他弄错了,放弃的人不是阿朔是章幼沂,她没有野心,不想作无谓的争取。她从历史的那端走来,看过太多历史悲剧,所以她要平平安安、要置身事外,要舍弃一段感情,换得一世安宁。

  我是现实的现代人,可以从小说里、电视里去体会风花雪月,不必非要亲身去经历鸳鸯蝴蝶,危险的事我不做,委屈的事我也不做,我已经说过千百次──是我不要阿朔的!是、我、不、要、他!

  “替我谢谢他的好意,你可以回去了,我不想看到你!”我的口气很坏,狂怒的眼睛死瞪着他。

  推不动他,换拉的,我死命想把常瑄拉到大街上,好像只要不待在我家门口,他便没来过这一遭……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我就是被他气得脑袋爆浆,理智尽失。

  我怕冷,被风吹上这一阵,早已冻得全身发抖,拉住他的手像冰棍,嘴角怕是也冻成了紫色。

  天这样黑,他看不清我的脸色,但触到我的冰手,不爱说话的嘴巴因而打开:“姑娘身子不好,别吹风。”

  “我吹风还不是你害的?你在这里,我吃不下、睡不着,真是为我好,你马上离开。”

  他没回答我,仍然挺着身,待在原地。

  这块木头!他就是笃定要把自己种在这里,我能拿他奈何?

  他同我僵持上了,我看着他,他就不看我。冷风吹袭,他湿透的衣裳被风吹得鼓起,光看就觉得好冷。

  待了好半天,我知道自己输了,骗给一个意志力比钢铁更坚硬的男人。

  叹气,我知道自己会后悔,却还是打开门,轻轻丢下一句:“进来吧。”

  接下来的事,谁都可以猜得出来。

  常瑄来了,阿朔马上就会知道我的消息。他或许会隐瞒其他人,但至于会不会瞒着花美男,我就没把握了,他们之间,似乎没有秘密。

  至于镛晋呢?他势必要瞒的吧,镛晋藏不住话,而奉旨和亲的凊沂公主没嫁入南国后宫,反而在南国城郊出现,可不是普通小罪。欺君是一条,叛国是一条,哪一条都可以把我推出午门问斩。

  我把常瑄带进屋里,将小敏摇醒,要她去跟门房伯伯借一套衣服,升灶烧水,整理一间屋子给常瑄住。

  我冲了杯热茶给他,递茶水时,他问:“姑娘有否按时服药?”

  问这句,意思是……

  我张大眼转身,回问:“阿朔知道我身上的毒没解?”

  话出口我就后悔了。他当然知道,不然常瑄会问:姑娘怎么没嫁?姑娘碰到什么奇遇?姑娘怎会定居在这里……可以问的话多得很,就是不会挑这句“姑娘有否按时服药”。

  “姑娘放心,太子爷已令人四处寻访名医,更命周太医一年半内必须制出解药。”

  一年半内?意思是,就算吃了那个以毒攻毒的方子,我仍旧活不过十八个月?扣除我中毒、回章家、和亲远嫁的十二个月,我恍然大悟!

  难怪阿煜不多不少,留给我半年份的药丸,原来要是他在半年内没赶回来,或者没制出解药的话……半年是我最后的期限。

  “阿朔是不是命令你,倘若明年夏至还找不到我,就不必找了?”我盯住他问。

  他没回话,但眼神已经给了答案。

  我噙起苦笑,原来如此呵,只有一年半呐……真是的,皇后竟然连这短短的时间都不肯等。

  怕什么呢?任我有翻天覆地的手段,也不过是短短数月间。

  倏地起身,眼前景物渐渐虚浮、旋转起来,冷汗吋吋湿透衣衫,凉凉贴在身上,透心侵骨的冷。

  以前常问同学:“如果你知道自己只能再活一年,你最想做什么?”

  答案是,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度过自己所剩不多的日子。

  咬牙切齿,第一次,我觉得恨。

  总以为逃出了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便是自由自在身,谁知道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过去的那一切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跳出来,干扰我的既定。

  “姑娘。”常瑄追过来扶我。

  我听轻推开他。步出房门前,我幽幽道:“没事的,我遇到奇人,已经替我解去身上的七日散。你好好休息吧,明日便快马回京禀报殿下,请他不必忧心。”

  我连七日散都说得出来了,他会信吧……

  最好相信,要是他不信,背后的阿朔怎么会相信?

  第二十二章 危讯

  常瑄和我耗上了,我不赶人,他便在我的屋里待下;我赶他,他就待在屋外当门神。他的太子爷说一句话,我的无碍辩才在他面前全然发挥不了作用。

  他说保护便是保护,片刻不离的保护,半点折扣都不打。

  我奈何不了他,只好让他住下。没办法,我无法漠视人权,虽然在他眼底,阿朔的命令比他自身的人权重要千百倍。

  我跟小敏解释,他是我在大周的结拜哥哥。

  我知道这个借口很糟,但我实在没心情去找其他借口,他的出现,一口气把我的心情捣弄成烂泥。

  “坐吧。”我无法忍受身后站个巨人,何况那个巨人比王建民帅上两分。

  他看我一眼,没反应。

  “你是我的‘哥哥’,有妹妹坐着,哥哥罚站的道理吗?”

  他看我第二眼,这次乖乖坐下。

  我回望他,第三百回合叹气,他把我的平顺搅乱了。

  “你怎么会来找我?”啜着茶水,我淡声问。

  “大婚夜,太子爷突地狂奔而出,要我到章府寻姑娘,带到王府安置。章府别院大门不开,我无处寻人,只好回府禀报,太子爷心知不对,找上靖睿王爷密商。”

  突地狂奔而出?我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笨阿朔,洞房花烛夜是用来和新娘翻天覆地的,哪是用来密商?何况他有两个新娘子,还不够他忙?干嘛没事去打开我的‘回家车票’,那是思念撑不过的时候才能用的呀!他一口气用光了,下回想我的时候,要怎么办?

  他是看到落叶归根了吧?那个寂寞的季节,那个不胜欷歔的秋夜,他知道我爱上他,心甘情愿……

  是啊,若非看到信,他怎会想到我已经离开京城,离开有他的世界。我这种人,是打死不说爱恋的呀。

  “是靖睿王爷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查出姑娘被封为凊沂公主,远嫁南国。常瑄受令,一路追来。”

  他轻描淡写,我却知晓这段时日他肯定不好过,阿朔的期盼与催促,而我却杳无音讯。他是个不会诉苦的人,这点,他和阿朔好像。

  红楼里面,有个林黛玉便有晴雯,有薛宝钗便有袭人;而这里,有了权朔王爷便有一个常瑄。说影子太过分,但他就是阿朔的影子啊!那样铁铮铮的性格,那冷得文风不动的脾气,谁说主子下人不是缘分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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