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皮肤晰白、鹅蛋脸,瑶鼻檀口,娴静婉约,举手投足间皆韵致天成。她身穿敦煌橘长皱裙,外罩月牙白锻绣玉兰蝴蝶纹罩衫,腰间环佩随着莲步轻移,叮当作响。她眉似春柳,只是颦间多少薄怨,西风吹拂不散,艳阳蒸不融。
“李姑娘,四爷在忙,还请姑娘先回去,等四爷忙完,属下必定禀告姑娘来访。”常瑄的口气没有什么起伏,稳稳地陈述。
“常侍卫,这是你第几次不让我们家姑娘进屋了?”李书凤身后的婢女不满,出声嚷嚷。
“望姑娘担待。”常瑄还是面无表情,五官并没有因为小丫头的出言不逊掀起波澜。
李书凤的婢女没有穿宫女服色,可见那是她从家里带来的随身丫头,能带自己府上的丫头进宫,由此可知,她是多么得皇后重视了。
“是皇后娘娘要我们家姑娘来服侍王爷的,你老是把我们挡在门外,这算什么?”婢女双手叉腰,对着常瑄颐指气使。
常瑄还是维持一贯的动作,冷淡说:“常瑄只是奉命办事。”
“哼,我就不信你拦得了我们。小姐,咱们进去。”小丫头拉起李书凤就要往里闯,但常瑄动作更快,把剑往两人身前一横。
“请姑娘不要为难属下。”冷冷九个字,伴随冷冽的声音,自然而然带出威势,让原本打算让婢女出头的李书凤退后一步。
“环儿,别为难大人了。”李书凤回头示意跟在身后的宫女,宫女捧着托盘往前走,直至停在常瑄身前。“还望大人见谅,书凤回去会善加管教下人,至于这个,还劳烦大人交给王爷。”
“是。”他伸手接过托盘,递给小扇子,又回复站岗姿态。
我站在旁边,自始至终没多话,她们转身准备离开时发现我,多望了我两眼。我朝李书凤颔首,她回我一个微笑,两人交错开来。
要进去吗?常瑄说阿朔在忙,他忙的我又帮不上手,犹豫好半晌后,我决定离开。但才提起脚步,常瑄不知道用什么厉害武功,一眨眼就飞身到我面前。
是传说中的轻功吗?果然厉害,得找一天缠着他教我,要真学会了,还怕李连杰、成龙不找我合作?
我奸笑两下,抬眼,对他挥挥手。他还是摆了张僵尸脸,真可惜,他长得挺好看的。
“笑笑嘛,你笑起来一定会迷倒众家女子。”我对他耍嘴皮。
他没理我,只是淡然说:“四爷请姑娘进去。”
“他不是在忙吗?我进去做什么?”我回话,眼光掠过常瑄的肩膀,看见李书凤停了停脚步,好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完蛋,我又得罪人。苦恼。
看着我懊恼的表情,他反而松了绷紧的五官。这人,很爱看我倒霉吗?
“姑娘请。”
“我会被你害死。”我低声说。
他当然没回我话。他会回,我才真要去看医生咧!不看耳鼻喉科就得看精神科。
我跟在他身后,伤未痊愈,脚步有些慢,可他后脑勺像长了眼睛似的,居然也放慢速度等我。
他是好人,一个表面波澜不兴却满心温柔的好人。
我进屋,阿朔拿了本书随意翻,哪里在忙啊?他分明很闲好不!我歪歪嘴,离他三步远。
“不痛了?”他放下书,抬头问我。
“早就不痛了。”
“恢复得还不错吧?”
“我又看不到自己的屁股,谁知道上面现在是不是开满牡丹花。”
“古里古怪。”
我微笑,古怪就古怪吧,只要能走到他身边,不会像李姑娘那样,次次被挡在门外,古怪一点,无所谓。
“阿朔,李姑娘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吗,为什么不见她?”说这话,我心底是酸的,可酸又如何?我很清楚,在他生命中,章幼沂只是短暂过客。
“问这个做什么?”
“做参考啊,以免重蹈覆辙,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下次就轮到我被挡在门外。”
“怕我不让你进来?”他好笑问我。
如果有人天天对你浇灌以真心,会不会有一天,你愿意卸下面具?这话,我问过阿朔,当时,他没回答我,但在他的笑容里,我找到答案──只要有足够的耐心,他会的。
是的,他的面具早不在我面前成形,我总是看见他发自内心的快乐,不是应酬、不是敷衍,更没有为了某种目的而作戏。
“当然怕,那样很没有面子。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她追你,隔的哪里是纱,是麻布袋好不。”
他又笑了,笑得诚挚。我喜欢这样的他,没有心机、没有深沉的阿朔。
“放心,我永远不会让人把你挡在门外。”他放下书,把我拉到身边。
心咚地漏跳一下。多好,永远的门内,没有门外,就算两人注定只能一段,这一段也美得让人无穷回味。
“说话算话哦。”我伸出手指头,教他打勾勾、盖印章,然后手心贴合、滑过,教他这个时代尚未被发明出来的“影印”。
小扇子端着东西站在他身后,那是李书凤送来的盘子,里面有一碗奶子、四色糕点和一个绣荷包。
“把东西拿下去。”他下命令,小扇子照做。
“等等,要拿去哪里?”我追着小扇子,拉住他的袖子说。
“丢掉。”阿朔的声音冷冷的,心情不太好。
怪,两分钟之前还很温和啊,怎地变脸和翻书一样快?
“不要丢,我变个把戏给你们看。”我硬把托盘抢回来,摆在桌面上。“小扇子,给我一枝干净的毛笔吧!”
“姑娘要做什么?”小扇子眼睛亮晶晶的,盯住我瞧。他很喜欢我玩的小把戏,尤其是我画在书册一角的卡通动画。
“瞧了就知道。”
他进里屋,不多久翻了枝新毛笔给我。
我把毛笔浸到碗里,等它吸饱奶子,之后在纸上面写下几个字,放在窗边,让风把水分吹干。
“瞧,我写了什么?”我把纸在阿朔、常瑄和小扇子面前晃了晃。
“奶子又不是黑墨,本来就不能拿来写字。”小扇子说。
“真不行?”我在这里混得太熟了,连小扇子也没拿我当外人。
“真不行。”小扇子笃定说。
“确定不行?”我一句一句挑拨他。
“确定不行。”他抬高了下巴,像骄傲的公鸡。
“肯定不行?”
“肯定不行。”
“如果行的话,你怎么办?”
“如果行的话,小扇子给姑娘磕头。”
后面那句是小扇子的口头禅,每回逗得他急了,他总会说上这样一句。如果我要认真计较,他不知道欠我几个头了。
“好,看仔细啰。”
我用打火石把蜡烛燃上,然后把纸放在上面慢慢烘烤,不多久,字迹跑出来了,白白的纸上写的一行字,赫然就是“小扇子给姑娘磕头”。
看到字迹,阿朔和常瑄都笑开。
我猛地跳到常瑄面前说:“厚,你笑了。就说啰,你一笑倾城倾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来来,再笑一笑。”
他别开脸,我追到他面前,不让他躲。
“幼沂。”阿朔唤我。
我没理他,照常追着常瑄说话:“你笑笑呗,真的好看得很。”
“章幼沂,过来。”阿朔又喊。
我假装没听到,扯住常瑄的袖子问:“不爱笑啊?不然你教我练轻功好了,下回有人要打我的时候,我才跑得掉。”
常瑄在憋笑,憋得很辛苦,我知道。
“我讲话你没听见?”阿朔压低嗓子说话更具威胁,我嘟起嘴,走回他身边。他瞄我一眼,问:“你怎老闹常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