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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久到我不耐烦了,他才出声:“说吧,什么叫做光折射?”他开口,话题松弛了我紧张情绪。

  原来是对那个有兴趣啊!果然是智慧男,不像某人直接把我的智慧当成雕虫小技,嗤之以鼻。

  “我还以为你要请我吃饭。”我笑笑走回他身边,再不怕被他灼热的眼光烧出洞穴。

  “解释完就让你吃。”

  这简单,我在安亲班带过小学生,解释光折射不困难。

  “有纸笔吗?”

  他示意小扇子,没多久,纸笔就摊在我面前。

  “公公,我还要一盆水、一些油和一根长筷子。”

  “是。”

  我在纸上一面画图一面解释:“不管是太阳光、烛光,只要是光,它们都是以直线进行,但当它们碰到不同的东西,就会产生折射或反射的现象。我们的眼睛会看见某样东西,也是因为这个原理。比方你在完全黑暗的房间里看不见桌椅,那就是因为没有光、没有折射反射……”

  我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让他理解,不同的介质会产生不同的折射现象。

  然后小扇子把我要的东西拿来,放在桌上,我开始动手作实验。

  “水是一种介质,瞧,筷子是直的喔,但当我把它放进水里……”他看见筷子折成两段时,满意点头。

  他的笑脸很罪恶,总是会让人看呆,呆得忘记自己痛恨和皇子有牵连。为了他的笑颜,我乐意回到国中、高中时代,把最痛恨的理化好好重新学习一遍,搞出更多的实验,多换他几张笑脸。

  “其实筷子并没有折断,是光的折射所造成的现象。现在我再加上油,水是一种介质,油也是一种介质,我们看看在不同的介质间,筷子……”我缓缓把油倒进水里,当油浮在水上面形成一个区块后,我再把筷子递给他,用眼神示意他插进去。

  他猛然抬眼,望住我一瞬不瞬。他的眼光像春风,害得我的心暖烘烘,像春天做日光浴,全身细胞都在高声欢唱。有点后悔,为什么我在行李里放武侠小说当枕边文学,却不摆两本“新闻中的科学”?

  “你从哪里学到这些?”

  “秘密。”我摇头。这种事,解释不清,而且解释比不解释更糟,万一他听不懂,直接把我归类在魍魉那类,就倒霉了。中古欧洲有人在烧女巫,不知道这里烧不烧恶鬼?

  “王爷,午膳准备好了。”有小太监进来传话。

  听见食物,我的肠胃自动唱起咕噜咕噜歌。

  他笑说:“如果你的嘴巴和肠子一样诚实,不知道会怎样?”

  “会死得很惨吧!”我想也不想就回答。

  “怎么说?”

  “人人都要戴上面具,你猜不透我,我猜不透你,你算计我的下一步,我暗付你的另一招。人类的脑子就是靠着这样的密集训练,才会一天比一天进步,成为万物之灵,诚实,不是一件好事情。”

  “胡扯。”他轻嗤一声。

  “我哪里胡扯?话说完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动筷子?”

  我盯着小扇子把十几、二十样菜色陆续端上桌,每份的量都不多,但那么多盘也够吓人了。呵呵,人类浪费地球资源,不是从二十世纪才开始。

  “吃啊。”他举起筷子,我也跟着做。

  熏茶鹅、酱烧鸭、醋溜鱼片……还有一大堆叫不出名字的菜在桌前对我招手,这时候,还有客气的?一筷接一筷,我吃得挺香,嘴巴太忙,没空说话,即使我知道他对我不雅的吃相很有意见。

  “有那么好吃?”

  “好吃,你试试。”我把咬一半的鱼片塞进他嘴里。

  “放肆!”男人出声制止我,是刚刚绑架我的那个。

  我抬头,第一次正视他。

  他浓眉方耳,坚毅的下巴处有条刀疤,身材也很高大,如果权朔王和他站在一起,两个人可以当柱子,撑起一扇门。人长得蛮帅,五官很清晰,可惜嘴唇太薄,老妈教过,嘴唇薄的男人最无情,这种人千万别招惹。

  他的名字叫做常瑄,是权朔王的贴身护卫,跟着主子出生入死无数回,两人是生命共同体。此外,他对权朔王崇拜得不得了,倘若那年头同性恋流行的话,说不定他很乐意搭上同性恋列车。

  若在现代,被人吼叫,我大概会摸摸鼻子,自我告诚,千万别惹流氓发火,但在这里……最坏的状况是什么,死?死很严重吗?哪会,我在这边死一死,就会回到现代,回到我那个重男不重女的可爱老家。

  所以死?唬得了别人,吓不倒我。

  “为什么放肆?是筷子有毒,还是菜有毒?这些都是小扇子准备的,不关我的事,要砍,砍他去。”我话说得一派轻松。

  瞥小扇子一眼,他的脸皱得紧,十足像妈妈最爱拿来做凉拌的山苦瓜。

  “你……”

  不懂礼数、不知进退?我在心底替他接话。

  “常瑄,退下。”权朔王低声道,他立即站回原位。

  我得意地向常瑄送去秋波两眼。他面无表情,明知我在对他挑衅,就是不看我。

  “如果你吃饱了,就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气流旋转上升……”他把我夹给他的鱼片吞进去。

  “你当我是夫子,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哼,这种学问不外传,传子不传女,若你非要学,就当我……”嘻嘻,当我儿子呗。

  眼前人脸色大变,他很迅速地让我明白,玩笑的界线在哪里。

  他将筷子重重放下,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扭住我的手腕,痛得我想放声大叫。

  我没出声喊叫,不是因为耐力强、太勇敢,而是害怕一叫,他的手会换个方位,直接扭上我优雅纤细的颈项,窒息不是一种太好受的死法。

  瞧,才说嘴便打嘴,不怕死的我,在他的手掌下害怕起死亡。全怪他的气势太逼人,让我的狗胆瞬间缩小。

  “你不是说,人人都要戴上面具?”他的口气阴森,脸庞向我近逼。

  我下意识点头,视线往下移,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的五指在我的腕问压出红痕。

  “你很清楚,在这个地方,不把面具戴好,很难活得下去。”他黝黑深邃的双瞳直视我的灵魂,像看透了什么似的。

  我又乖乖点头。

  “记住,不是谁都可以忍受这种无礼,如果不想丢掉性命,管好自己的嘴巴。”他手放开,随即扣上我的下巴,将之往上抬高。

  这是警告还是……恐吓?

  “嗯。”我傻傻地、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说不出是他矛盾还是自己矛盾,在他面前,我感到舒服、安心,彷佛做什么都不会有问题,我喜欢同他对话、找他打屁、卖弄知识,喜欢他因为我的话而喜,喜欢我们之间建立若有似无的交情。然他一旦变脸,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就会油然而生,不安、忧郁和恐惧在瞬间将我淹没。

  他毕竟是权朔王啊!在这个时代,那是用鲜血、用性命,用常人无法比拟的胆识和能力建立起来的地位,谁都不容侵犯。他可以对你亲和,但不代表你可以大胆随便;他有无数面具,用不同的面容面对不同的人,我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他,即使……他让我觉得安心。

  这天,他帮我在古代上了最重要的第一课。

  第五章 余波

  回到府里后,我和幼芳先去见过爹爹和娘。

  章侍郎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留着胡子,双鬓微霜,目光清峻,清瘦的身材看起来有几分仙风道骨。这样的人居然能在官场上混得那么好,也真是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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