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香浓听了,既羞赧又感动。
她休夫之举明明让天齐这大男人颜面尽失,他却不怕家丑外扬,跑去皇上面前说了这么多,还安排了今晚这场戏,足见他对她的确是死心塌地,她又怎舍得继续让他如此为难。
“皇上,其实臣妾方才早已同意留下,只要他答应——”
南天齐替她界面。“答应她自囚王府,终身足不出户,免得被人识出永康王妃就是凝香楼的——”
“天齐!”
“你还不知道吧?其实东麒和永璇一样,都是我的结义兄弟,所以你是香嬷嬷的事,他早已知情。”南天齐明白告诉她。“还有,当时我已经说得清清楚楚,绝不答应你要将自己幽禁在莳雅院的主意。”
听闻此消息,韩东麒更是愕然。“大嫂,你为报家仇,委身青楼诱除奸相昏君,我对你的胆识与勇气可是万分敬佩,你怎么反倒瞧轻自己,如此想不开?”
“你敬佩我?”傅香浓才觉诧异。
“当然,我是皇上,君无戏言。”韩香麒扬眉。“所以我决定收你为义妹,封为‘贞德公主’,日后若有人胆敢多嘴污及御妹清誉,重罚不饶!当然,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你要是不愿意认我这个哥哥——”
傅香浓连忙摇头。“臣妾不敢!”
“不敢还自称‘臣妾’?该换称呼了吧!”
“是,臣妹见过皇兄。”傅香侬立刻弯身行礼如仪。
“呵,好、好,皇妹不必多礼。”
韩东麒才刚伸出手要将她扶起,南天齐便快一步把人截走,他连个衣袖都没碰着。但他也不以为意,倒是笑嘻嘻地睁着一双明亮圆眸,直瞅着结拜大哥不放。
“怎么?”他开心过头的笑容让南天齐直冒鸡皮疙瘩。
“你不也该叫我声‘大哥’?”嘿嘿,排行最小的他,总算有机会做大了!
明白了他孩子气的念头,看他那故作狡黠的笑脸,南天齐不由得莞尔一笑。
“认你做哥哥的是香浓,可不是我,想要听我那么喊,下辈子投胎就跑快一些,别再落在我后头。”
南天齐按着他的肩头,接着说:“乖,别说大哥没照顾你,听说明日大臣们将连袂奏请皇上择期选妃、封后,据说已有数千幅从各地收集而来的美人图待您一一审阅,看来这回大臣们是铁了心,非要你立刻大婚、早生皇子——”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想那么早就被一堆女人缠住!”
韩东麒光想象一群女人为他争风吃醋的场面,背脊便窜起阵阵寒意。
“不成,我得快快回宫想个法子应付那些吃饱撑着的官员,不然日子就难过了!”
他说完立刻摆驾回宫,一刻也不敢耽搁。
“接下来……”南天齐将妻子横腰抱起,皮笑肉不笑地说:“‘贞德公主’,该换我们回房谈谈关于狗洞之事了。”
“天齐——”
“高壮,明早立刻命人把狗洞补起来,再多砌一座外墙,内外墙之间灌上铁浆……”
傅香浓好笑又好气地听着他对高壮的吩咐,分明就是打算造一座铜墙铁壁,让她插翅难飞嘛!
这男人……就那么爱她呀……
她唇微扬、眼眶微润,明白无论前头是否还有任何困难险阻等着,这辈子,自己都舍不得再从他身旁逃开了。
第10章(1)
纸终归是包不住火。
在傅香浓不得不从皇命,上殿接受公主封诰的同时,永康王妃“死而复生”,还曾沦落青楼之事,也迅速传遍京城。
无论丈夫如何劝哄,傅香浓坚持一步也不踏出王府,就怕听见任何羞辱她或她家人的话语,连随同左永璇征战凯旋而归的常相思出马劝解,她也不为所动,众人都拿她没辙。
但今日,王府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不由分说便带着大匹人马将傅香浓强掳出门,吓得王府总管立刻派人快马前去通知在宫中的南天齐。
“——年纪轻轻便弯腰驼背的像什么话,还不给我抬头挺胸!”
诸葛娇娇不只说,还往傅香浓背上一拍,力道重得差点将她打趴在地。
“你,真是没用!”诸葛娇娇及时扶住她,将她双肩往后一扳、下巴往上一抬。“对,就这样,把头抬高,谁看你就把他看回去,你眼睛不比别人小,瞪也不会瞪输人,怕什么?”
“左王妃——”
“叫干娘。”
“……干娘。”
唉,谁来救救我啊~~
傅香浓忍不住在心里哀叹,想不到人在家中坐,竟也会“福”从天上来。
诸葛娇娇,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乌鸦变凤凰的传奇人物,从地痞流氓成为尊贵的定远王妃,生下了如今封为一字并肩王的左永璇,还收了永康王和当今圣上为义子,要说当今朝野之内最有权势的女人,绝对非她莫属。
这样的她,却在今早浩浩荡荡地带着一队侍从来到永康王府,初见面便劈头要她跪下拜干娘,然后二话不说就将她拉出门“游街示众”。
说游街示众一点也不夸张。
差只差在犯人是坐囚车,她们坐软轿,可是轿子三面挖空,还描金漆、结红彩,布置得像神佛出巡的銮轿,夸张得让人侧目,若非不敢忤逆尊长,傅香浓早已跳下轿逃之夭夭。
“娇娇,好久没见?出来逛大街了!”卖包子的老王一见她便笑呵呵地打招呼。
“是啊,最近在忙我儿子的婚礼,可累了!王大哥,后天喜宴您一定要赏脸参加哪!”诸葛娇娇笑盈盈地挥手寒暄。
“当然,为了参加你儿子的婚礼,我们全家还做了新衣呢!对了,我这包子刚出炉的,送你几个尝尝。”
“娇娇,早啊!”另一头,又有人挥着汤杓问候她。
“刘大姐,不早了,都日上三竿了!”
“娇娇,恭喜你要当婆婆了!”
“呵,谢谢您了。殷大娘,今天豆花粥的生意好不好?你们家的虎妞怎么没来帮忙?”
“托你的福,生意还不错,只是虎妞病了。”殷大娘的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了。“你也知道,我儿子和媳妇早死,就只剩这宝贝和我相依为命,留她在家里没人照顾,还真让我放心不下,可是生意不做,我们老小又会饿肚皮。”
“唉呀,您怎么不早说呢!剩下的豆花粥我全买了,街坊邻居一人一碗,让他们自个儿来舀,我留下一个侍卫,待会儿帮您推摊子回去。”诸葛娇娇说完又扯起嗓门,对着五步远的药堂嚷嚷:“庄大哥、庄大哥、庄大——”
“嗳,听见了!”
药堂里有人应了声,随即走出一位穿着褐袍黑褂的中年男子,啼笑皆非地望着彩轿上的诸葛娇娇。
“你这大嗓门真是数十年未改,哪里像个王妃?说吧,你这回又要让我上哪儿‘义诊’了?”
“庄大哥,我这可是在帮你积福报哟!殷大娘家的虎妞病了,你快随她回去看看。”
“是、是,听说你即将过门的媳妇儿是位女大夫,这“福报”往后别忘了自己积一些,我福田积得差不多,总该让我开始积些老本了吧?”
“呵,谁不知道你是京里心肠最软、最好的大夫,就算没我来‘讨债’,你自己也看不惯有人生病没钱医……”
傅香浓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完全忘了自己身处大庭广众之间,也不自觉地放下一直执帕遮掩脸上伤疤的手。
她从没想到左王妃竟然对京城百姓了如指掌,而且从大家和她之间的应对看来,像是将她当成了亲朋好友,而非高高在上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