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浅叹。“你总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是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他端来鸡汤,舀了一匙送到她唇边。“先把鸡汤喝了。”
知道抗拒无用,傅香浓只能乖乖张口,任由他一匙一匙喂到碗底朝天。
“看你这些年是怎么照顾自己的,竟然瘦成这样,我得快点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免得人家见着你还以为我们王府伙食太差,我南天齐竟然连妻子都喂不饱,那我多冤?”
“你该担心别人说的不是这个吧?”
“除了这个,别人说什么我都无所谓。”
“你……真是个傻子!”她眼眶微湿,怎会不明白他言中之意。“一个破相的鸨儿妻,真值得你这么百般纠缠、死活不让?”
“当然值得。”听出她语气中的软化,南天齐不禁喜形于色。“你这疤痕像弯银月牙,教人越瞧越顺眼、越看越喜欢,你原本就标致,如今更娇美,而且老实说,无论是典雅婉约的傅香浓,还是妖娆媚人的香嬷嬷,各有各的风情,哪一个我都爱,合在一块当然更是完美无缺————”
“可以了!”她连忙打断他的吹捧。“你哪里学来的甜嘴蜜舌?真亏你说得出口。”
“我说的全是真心话,绝无半句虚假。”他爱她,当然包括她的各种面相。
傅香浓面红耳赤,不过心里的确挺受用的。
“算了,倘若你坚持不让我离开,我留下就是。”
“香——”
她一掌捂住他凑过来的嘴。“我还有但书。”
他挑眉。“是什么?”
“不许逼我去见任何人,我只待在王府,哪里也不去,除了你、翔儿、高壮、小蝶,和现在服侍我的那两个丫鬟,不准任何人靠进我居住的莳雅院。”
“你这不等同将自己幽禁?”
“只有如此才能杜绝旁人认出我的机会。”
“我不答应!”他疯了才同意她如此自虐。
“那我从此刻开始绝食,而且再也不和你说话。”傅香浓钻进被窝里,当真不理他。
“香浓——”
忽地,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夫妻谈话。
“谁?”
“王爷,是我。”
南天齐一开门,便看见脸色沉重的高壮。
“有什么事?”
“王爷,皇上不知何故,派兵将王府层层包围,还命你即刻出来接旨。”
南天齐剑眉微蹙。“知道了,我这就去。”
第9章(2)
“等等!”
傅香浓急着下床,连鞋也来不及穿便匆匆来到丈夫身边。虽然才说着再也不理他,可事态紧急,哪管得了这么多?
“我代你去接旨。”她拉住丈夫,看向高壮,脸色苍白。“高壮,你去抱翔儿,再叫醒小蝶,我院外左墙下那盆石榴挪开,就看得到有个狗洞,你们先从那儿出去——”
“你什么时候挖了个狗洞?!”
南天齐错愕不已。他搬进王府前,上上下下全部仔细察看过,根本没什么狗洞,除了她打算偷溜出府之外,还有谁会没事挖墙角?
“呃……这不重要。”
傅香浓被问得心虚。她也不想扯自己后腿,暴露辛苦挖来以防万一的“后路”。
“总之,皇上既然派兵包围王府,肯定来者不善,你们先离开,我来接旨就好。”
“你觉得我有可能抛下你独自逃离吗?”南天齐含笑抚过她忧愁的脸庞。“不如你抱着翔儿暂时离开——”
“我不要!”傅香浓一口拒绝。“我受够了自己逃生,这次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跟定你了!”
南天齐望着她坚定的神色,淡笑说:“要你同享荣华富贵,你怎么都不肯留下,如今或许灾厄难逃,你反而死活不弃,你说,像你这样的女子,我如何能不爱?”
“天齐……”
傅香浓红了眼眶。她好后悔,一味地顾虑,一味地回避,竟然可能因此浪费了一家团圆后,仅能享有的短暂幸福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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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日:今有永康王南天齐,自诩为开国功臣,拥兵自重,多次违逆皇令,对主上诸多不敬,顾念其乃开国功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令流放儋州,即刻启程,不得有误,钦此。”
“吾皇万岁、万——”
望着丈夫受屈领旨,傅香浓怒气塞满胸臆,紧咬牙关才忍住不将“昏君”两字骂出口。
没想到,以贤良着称的香王,一登上皇位便换了个脑袋,竟也成了为收回兵权,不惜构陷功臣的暴虐君主!
“等等!”
眼看着丈夫就要跟着官兵离开,藏身大厅的傅香浓挣脱了高壮的控制,奔向位于前庭的丈夫。
“站住!”一名官差挡在她面前。“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香浓,退下!”南天齐使个眼色劝她别节外生枝。
“我不退,我要跟你一起去儋州!”她铁了心,死活都不离开他。
“胡闹!一个流放罪臣怎可能还带奴仆同行?还不退下!”
傅香浓明白他是为了保全她才故意那么说,心头更酸。“但我是你的妻子,皇上降罪,自该算我一份。”
“你已不是我妻子,别忘了,昨夜你才写休书休了我。”
“哪来的休书?谁看见了?”她耍赖,不肯让他留下自己独自去受罪。“天底下哪有女子休夫?就算真写了也不算数。”
“你——”
“我是你的妻子,自当与你生死相随。”傅香浓牵住他的手,盈泪含笑说:“不管你愿不愿意,无论官差让不让我跟,我都铁了心跟着你,天涯海角,荣辱不离、生死不分。”
王府大门外,蓦地传来一阵突兀的笑声。
“好一句‘天涯海角,荣辱不离、生死不分’,天齐,你还真是娶了位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妻子。”
韩东麒一身紫衣,手摇折扇,笑嘻嘻地步入王府前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齐声跪下——除了皇帝恩赐终身免跪的南天齐,和愣住的傅香浓。
“平身,退下。”
韩东麒手中折扇轻轻一挥,来宣旨的太监立刻执拂一扫,领着所有官差迅速离开。
“大嫂,东麒迟来拜见了。”
既无外人,韩东麒也不拘泥于君臣之礼,反倒先行向傅香浓见礼。
“为了顾全丈夫名声,有福不愿同享,有难却急着同当,你果真如天齐所言,是位贞烈奇女子,也不枉我做回小人扮昏君,陪他演了今晚这出戏。”
“戏?”
经韩东麒点破,傅香浓这才豁然明了,又气又伤心地甩开丈夫的手。
“你竟然伙同皇上一起骗我?你真是可恶!”她恼怒地拂袖离去。
“难道你宁愿我真的被流放?”南天齐一把拉住她。“我请东麒帮忙,就是为了让你明白人生苦短,过了今日,谁知明日会如何?我们夫妻已经浪费了六年光阴,何苦又为了外人看法继续彼此折磨?万一我明日就突然患急病而亡——”
“不许你诅咒自己!”傅香浓听得心惊胆颤,立即捂住他的口。“你说过,怎么也会比我多活一天,不许食言。”
南天齐拉下她的手紧紧握着。“那你方才当众承认是我的妻子,还允诺天涯海角,荣辱不离、生死不分,也不许食言。”
“是啊,你可千万别食言,不然我可惨啦!”韩东麒连忙插话。“天齐可是一早便发疯似地跑来我面前立誓,说他今生独宠一妻,若你为顾全他身为王爷的名望坚持‘休夫’,那他便要辞官归隐,终身不仕,一生不计名分随你到天涯海角,你要是再不醒悟‘把握当下’的道理,那我不只枉做小人,还要失去国之栋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