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十四子常风是个人才,本当为国、为他这个父皇效命,而不该为了一己私情,与他作对。
常风太过迷恋戚无双,肯定是祸事。毕竟女色害人不浅,他自己亦曾深受其害。
蔺仁和忆起当年曾为蔺玉之母夜夜奉公春宵,十日不早朝一事,不悦地抿起唇。
若不是他当时偶然惊见蔺玉之母未着妆之平凡姿色,还不知道要被她那妖美神态给摆布多久。
蔺仁和想起过去往事,心里誓言定要坏了戚无又与常风的婚事。
即便他曾许亲于两人,那又如何?他是秋丰国皇上,他所下命令,所有人都该听从!
第3章(1)
两天过去,蔺常风住在京城里,审问了所有曾经服侍过公主的宫女,召来暗中守护皇宫的“御密处”探子,仔细盘查过这几日皇宫内的一切行动,想找出可疑人物。
但他什么线索也没找到!
两日以来,只睡了两个时辰的蔺常风,满目血丝地瞪着御医们写下的公主症状及她前日抵达秋丰国后,所曾接触过的人事物,手中却始终没有关键证据能证明戚无双的清白。
公主膳食由膳房提供,每餐皆有人试过。只是,后宫嫔妃们送了不少糕点,新玩意儿想讨公主欢心。宫里人太多,谁都有可能出手,重点是在于动机……
蔺常风拿起手边那杯浓茶,一饮而尽,肚腹间因为喝了太多茶而感到痛楚,石磨般磨着他,可他顾不了那么多,因为他得撑下去。
他对于此事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金罗绫绫被下毒是为了要诬陷无双,但是有动机诬陷戚无双的人不多。
金罗绫绫是最主要的嫌疑犯!
只是,若是金罗绫绫为了想成为他的妻子,自己服了毒药,此案便无法终结。
此案无法终结,戚无双便无法平反。
蔺常风猛然将手中卷轴一合,霍然起身在屋内不安地踱步着。
除非有证据证明那毒药来自金罗国。毕竟公主新来乍到不过几日,以常理判断,毒药应当来自她的国土才是。
不知道九哥那边依照此线追查得如何了?
九哥身体向来不佳,对于药理也略有所通。去年九娘过世之后,九哥还曾经为了寻求名医而云游四海。是故,他找了几名医者及江湖中精通各类毒性的毒师,陪同九哥研究公主症状,若能证实毒药是来自城外,戚无双或者还有一丝生机。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蔺常风马上转身拉开大门。
“怎么了?”他问。
“九王爷来访。”小厮大声说着。
蔺玉站在不远处,一身药味却已飘散在空气里,苍白脸色因为疾走而有了一些血色。
“九哥。”蔺常风没掩饰武功底子,一个箭步跃出,便已到了蔺玉身前。“可有什么进展了吗?”
“黄毒师找出公主所中之毒了。”蔺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什么毒?来自哪里?”蔺常风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但他控制不了。
“‘蛇花’之毒。是从蛇花根部提炼出来的毒素,此花产于花城。”
“花城……”蔺常风身子一阵昏眩,不得不扶住一旁廊柱以稳住身子。
花城,正是戚无双所居之处!
“十四弟先别慌,黄毒师三个月前才在医术中记载‘蛇花’之毒最诡异之处,便是服下之后,需得十二个时辰才能发作。”
“进宫前一晚,无双同她爹娘在一起。”
蔺常风说完,所有疲惫与欣慰在同一时间涌现。他将脸埋入双手之间,用力地喘着气。
感谢老天爷,无双有救了!
“十四弟,你没事吧?”蔺玉弯身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蔺常风抬起头,两日以来首度松开眉头。“多谢九哥证明了无双的清白。”
“老天总是站在善心人这边的。”蔺玉笑着说道。
“九哥,你确定这蛇花毒症状与公主所中之毒完全相同?”蔺常风扶着墙壁起身,眼神至此又恢复了往昔的晶亮有神。
“黄毒师说‘蛇花毒’发作时会脸色惨白,胸口发痛,无法呼吸,且胸前会浮现淡淡蛇纹,这些描述与公主症状相同。只是此毒若不能在一个时辰内服下毒药,便会死去,而且通常会被当成心疾处理。若不幸身亡,死后十二个时辰,全身会渐渐浮现蛇纹一般的斑点……”
“宫中如何会有‘蛇花’解药?”他仍然认为公主与这事脱不了干系。
“这‘蛇花’之毒虽然罕见,却不难解,只要用治疗蛇毒的解药医治即可。想来是公主命大,御医使上了所有解毒剂,正巧用对了药。”蔺玉捂着胸口,一副仍然心有余悸的模样。
“多谢你们了。”蔺常风对着九哥长长一揖,俊朗脸庞总算又有了光彩。“我这就进宫去向父皇禀报无双的清白,并下令再次盘查公主到秋丰国之后的可疑人物……”
哔——哔——
远处传来一声哨身暗号,蔺常风心头当下一惊。
一名面貌平凡的青衣男子从高墙一跃而下,正是蔺常风的贴身护卫郭虎。
蔺常风令郭虎这几日暗中守在花城戚家外,就是怕戚家在此兵荒马乱之际出了什么差错。
蔺常风一个箭步向前,哑声问道:“怎么了?花城戚家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郭虎附在蔺常风耳边说了些话。
蔺常风怔怔站在原地,修长身躯如遭雷击似的动弹不得,这两日过度使用的脑子竟没法子再想出一点主意。
此时的他,只想纵声大哭——
老天爷为何要这般捉弄人!
皇宫内牢里,空荡荡一排牢笼,只凭着走道上一盏烛花照明。
微弱烛光照入戚无双所待的牢房,她正躺在冰凉地上,将身上一条毯子搂得死紧。
只是,这牢狱四周尽是石壁,毯子无法提供任何暖意,潮湿空气的味道伴随着一股未见天日的霉味在鼻尖打着转,罩得戚无双连呼吸都快失去兴致。
她的头好疼,就像有人拿棒槌死命地捶打一般,身子也苦痛不已,如同有人拿刀刮着骨似的难受。
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她感觉身体里头如今流淌的像是火焰,灼得她连呼吸都痛。
戚无双玉白脸孔染了灰泥,惨白唇间却勾起一抹嘲讽笑意。
她这辈子好命至极,不曾有过一天苦日子。以前以为自己对于贫苦人家算是极有善心,每个月总让身边的姊姊妹妹们拨出不少银两去帮助旁人。谁知道若没有这几日的感同身受,她是当真不知道寒风不但会刺骨,还会刺得人睡也睡不着。
睡不着也好,正好让她想想蔺哥哥。这些时日,他必定日夜不分地想着她吧。
以前总巴不得不分日夜地占据他的脑子,谁知道来了这么一桩倒霉事,让他不记挂她都不成。
戚无双躺得腰酸背痛,开始觉得身上有些冒汗,她扯去身上的毛毯,猜想或者是她已经习惯这样的寒气了吧。
她咽了口口水,哑声向外头狱卒喊了一声。“给我一些水吧。”
半天后,戴着黑色头帽的狱卒往地上搁过一碗水,又转身离开。
戚无双捧起皂色陶婉,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牢房里就这么丁点大,吃喝拉撒都在里头,什么味道的也跑不了。夜壶一日才倒上一回,她怕那味道,能不喝水便不喝。
不知爹娘是否已知情她被关在牢里的消息?
当时只一心想着若是皇上许婚之后,便能与蔺哥哥一同向她爹禀报她女儿身的事实。爹爱面子,知道她嫁了王爷,怒气铁定也会消去泰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