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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夔山——”吉祥懊恼的捶他一记,低叫。

  “是,在这儿。”他盈盈低笑,两只手松松揽着她的腰,好脾气地连声应道。鼻间一嗅,满怀尽是独属于她的幽香。

  他喜欢她的气味,旖旎诱人,教人恨不得……

  “我们退婚吧!”

  她终於说出口,眼前突然天旋地转——真奇怪,话明明是她自己说的,为什么还会深受打击呢?

  夔山微微一僵,两人之间,空气仿佛凝结。

  “你说什么?”他侧头退开一步,凌厉的眼神炯炯,像在审视犯人。

  “我们退婚吧!”吉祥从怀里拿出一支巴掌大的布娃娃,又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玉佩,那是他们订亲时,双方母亲交换的信物。

  她成全他,把信物全放到他手心里。

  就算没有毛豆出现,自己也是个不祥的女人。

  万一她真是克父克夫的命格,若她身边的亲人统统都要遭逢血光之灾,那么她最不想伤害的还会有谁呢?

  世间事原是吉凶难料……

  面对他,她是宁可信其有,宁可不冒这个险啊!

  “为什么?”夔山又往后退开一步,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吉祥眉间浮出一丝倦意,扯了扯嘴角,淡淡的笑容里,却无笑意。“我们早该把退婚的事说清楚了,不是吗?”否则,他千里迢迢的赴京做什么?

  夔山紧绷着脸,眼底怒意难平,牢牢锁在她身上。“若我不答应呢?”

  她又笑了,撇过脸,没答话。

  不,你不会的,这不正是你的意思吗?

  “夜深了,早点歇息吧!”她转身离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酒量不差,这番话并非醉言醉语,每个脚步走得又稳又快。

  真希望赶快离开这儿,离他越远越好。

  吉祥只盼从今往后,与他永远别再有牵扯了。

  睁开眼,脑袋像要炸开似的。那酒后劲很强,原来是这个道理。

  吉祥扶着床板慢慢起身,头痛欲裂,直教她蹙紧眉头。

  懒洋洋的打理好衣着头发,推门出去,夔母手里提着一只空水桶正要出去,见她起身,转过脸往旁边的圆桌子一努。

  “哪,山儿说你昨天夜里喝酒,我给你煮了解酒汤。”

  “又让您辛苦了。”

  “没的事,都怪山儿,做事没分寸,也不看看什么酒,居然随便就让你喝了。”夔母低着头,嘀咕叨念着。“咱们酒都是自己酿的,口感烈,后劲强,姑娘家哪儿受得了。”眉心皱成一团,说着便踏出门槛。

  脸色略显苍白的吉祥,摸摸头发,姗姗来到桌旁。

  夔山正在低头扒饭,抬头瞥她一眼,皱眉问:“不要紧吧?”

  她摇摇头,坐下来喝一口热汤,暖意顿升,头疼似乎减轻了些。

  “歇一歇,待会儿请你出来一趟。”

  他继续吃饭不再看她,仿佛没事人般。昨晚她提到了退婚的事,他已经接受了,从此不再追究吗?

  好极了,难得她一生之中偶有好运气,只身被抓到腾龙寨,原以为必定凶多吉少,没想到能得贵人相助,还顺便了结一桩婚事,以后什么烦恼都没了。

  她双手捧起汤碗,又喝了几口,夔山忽然抬起眼,看着她说:“衙门已经准备妥当,明天就送你回京。”

  “哦。”吉祥抬起脸,两眼无神的望着他。

  没想到这么快,她还以为……以为……到底以为什么呢?思绪顿时乱七八糟,酒没醒,她头又剧痛起来。

  怎么?难道她还想继续住在这儿,舍不得走?

  呵!真荒唐。

  夔山三两口便把饭菜吃光,站起来吩咐,“咱们待会儿出门一趟,买些路上更换的衣物,你看还有什么需要,一并买齐,省得路上麻烦。”

  “我自己去就行了。”她怔怔瞧着他,喃喃道。

  “我只是奉命作陪,你不必害怕。”

  夔山咧嘴一笑,见她三魂不见七魄,一脸惊吓的样子,冷不防哼了一声,“你干什么?我夔某人只吃猪肉、羊肉,从来不吃女人。”吉祥听了只好苦笑,不再说什么。

  饭后歇了一会,便和夔山一块儿到街上采买。

  她毕竟人生地不熟,得仰赖他带路才能买齐想要的物品。

  既然出门了,干脆到处走走看看。这儿是夔山的故乡,难得来一趟,在她有生之年,应该不会再来了……

  夔山在她身后,却是不吭声不说话,先前那些温柔暧昧的眼神全都不见,公事公办,一问才有一答。

  这是她自找的,只能叫自己毋需介怀。

  市井嘈杂中,忽然想起一阵呼喝,“走开都走开,惠小姐是哪一位?”噶,惠小姐?

  吉祥惊得睁大眼睛,只见一群身着捕服的捕快们,排开了重重人群,后头迎出一位头戴官帽,嘴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官员,大摇大摆走来。

  有个捕快伸手朝她一指,小胡子官员随即姿态一改,躬身上前道:“惠小姐万福,下官毛樊,乃广平城的县令,今日惠小姐芳驾光临本县,下官深感荣幸,实是不胜欣喜啊——”

  “什么?”吉祥蹙眉看着他。

  真是无言以对。

  第6章(1)

  “嘿嘿嘿……”

  亮晃晃的刀子就在眼前,刀光反射在一张枯瘦惨白的脸上。她咽喉遭扼,当场吓得血色尽失。

  “丫头,要怪就怪你爹吧!”

  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突然从她背后冒出来,手持布条先是绑住她的嘴,接着俐落将她全身捆绑,罩上头套,扔垃圾似的将她扔进马车里。

  啪嗒一声,她被撞得晕头转向,后脑勺重重敲在车板上。

  痛痛痛,浑身痛,然后所有疼痛全集中起来,也比不上她片刻极端恐惧的万分之一“抓不着老子,拿女儿回去交差也不赖,老头子只有头颅一颗,哪比得上女人的身体快活。”李七八得意得笑。

  “哈哈,这才是道理。”李九十一顿,“一惠家老头只有一个女儿吗?他害死咱们那么多兄弟,光一个女儿哪够!”

  两人交谈声传进耳里,吉祥背脊霎时窜起一股寒意。

  谁……谁害死什么兄弟?说爹爹吗?怎么会?

  “呼噜……呼噜……”

  身旁冷不防鼾声大作,吓得她寒毛倒竖,忙不迭缩到一边,这时才发现马车里不只她一个。

  “头儿真是失算了,从来只有咱们黑吃黑,哪知道竟会阴沟里翻船呢!”

  “敢卖劣质刀剑给腾龙寨,惠家老头儿好胆识,我早晚扒了他的皮,教他亲眼瞧瞧女儿怎么给凌辱至死!”

  吉祥闻言倒抽一口凉气。爹爹他……

  外头交谈声仍是此起彼落,她听着听着,脸色越发苍白,过去许多难解的谜团,像是一下子散开了,变得清清楚楚。

  前些年,爹爹志得意满的走马经商,说是有一门稳赚生意,轻轻松松便可倍利还乡,这是事情棘手了些,得出一趟远门。

  姊妹们亲送爹爹出门,悠悠过了半载,孰料,爹爹却垂头丧气的回来,从此性情大变,终日流连酒色之中。

  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爹爹从没答过一字半语,原来……竟是走私刀剑给山贼。贼子无信,不但抢夺了兵器,还险些杀死爹爹,爹爹好不容易侥幸保住性命,财货付诸流水。

  这还不打紧,她们惠家原是进口玉石、珍珠、番货起家,哪懂什么兵器铁石呢?爹爹那批兵器全是劣质货,山贼们拿了去干血腥的营生,竟惨死许多兄弟。

  如此荒唐血债,到底该怎么算呢?

  她命袒带着大凶,出世就克死了娘,十八岁前也必克死爹爹,和她亲近之人,都免不了血光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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