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哥,你好了吗?班主说咱们该准备动身了。”一个身形窈窕、英姿飒爽的女子走近。
“咦,原来你正在‘芙蓉出浴’,难怪外头那么多苍——”
他浓眉微挑,女子及时领会,抿唇住嘴。
“黄鹂,走吧。”燕戈伸手抽起挂在井边的衣衫,随意套上,掩住了那泛着阳刚气息的完美体魄。
所以偷窥的女性同胞不约而同齐声惋惜。
直待穿越小曲廊,四下无人时,黄鹂忍不住开口了:“燕大哥,她们都在偷看你。”
他回过头来,黝黑眸色中隐隐透着奇异的一抹深蓝,微笑道:“又何妨?”
“我觉得不舒服。”黄鹂哼了哼。
“不是瞧你,有什么好不舒服的?”他揶揄道。
“她们盯着你的模样,好像你是块嫩滋滋的肥美羊肉,恨不得能一口把你给吃了似的。”
燕戈爽朗一笑,不以为意。“但是我并没被吃掉。”
“总之,麻烦你把自己诱人的身体给包好,别动不动就露出来引人犯罪。”黄鹂白了他一眼。“招蜂引蝶。”
“你太夸张了。”他摇了摇头。
“我夸张?”她嗤笑反问。
谁人不知“凤武秦班”有个万人迷首席武生,身段卓绝、丰采倾城?
他身形高大,身躯腰是腰、腿是腿,完美的宛若传说中的战神,尤其浓眉大眼,英挺面容像极了北方的色目人,就算他不讲话,光是站在那儿就散发着浓浓的男人香,位于周遭视线范围内凡是有眼睛的、还没死的女人,都会情不自禁被他蛊惑的芳心蠢动、春情荡漾……中者无救。
最令人火大的是,他是那种压根不清楚自己长得英俊,而且也丝毫不在意的男人,所以他全然不明白自己的迷人,也浑然不觉众人爱慕的目光。
基本上,燕大哥应该是眼睛有毛病很久了。
“对,”他 雪白牙齿在阳光下闪映光芒,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而且想太多。”
“可是她们明明就是——”
“咱们班子从未进京演出,京城的百姓对我们难免眼生,所以他们只是感到有些好奇罢了。”他笑笑。
“……真是这样就好了。”黄鹂嘀咕。
燕戈凝视着她,“你满脑子胡思乱想,是不是在紧张今晚的场子?”
黄鹂被说中了一半的心事,双颊微红,“当然紧张了,难道你不紧张吗?”
“我也很紧张。”他唇角绽放比阳光还灿烂耀眼的笑容。
“是吗?真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她不由得咕哝。
燕戈没注意她的喃喃叨念,他的心思早飘远了,飞向今晚演出的戏码里须注意的种种细节事项,还有待演完京师这十五日的场子后,下一站就可以起程回到甘肃。
在走南闯北三年后,他终于得以再见到那片苍凉却辽阔自由的黄沙大地——
家乡。
第2章(1)
皇苑 栖凤宫
江南梅龙镇四大“为他人做嫁衣裳”世家——风门华丽花轿,东家婚宴十八套菜单,花家乱针舞花绣凤袍嫁衣,都已经妥妥当当地摆放在她宫里。
现在,就缺一个驸马爷了。
“小金金真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和她那个苏哥哥只顾着聊聊我我,根本就不管本公主的婚姻大事。”宝娇坐在红檀雕花嵌珠梳妆台前,边让侍女梳理发髻边抱怨,“要不是看在小金金陪我一起捡过豆子的份上,本公主早让人把她拖下去砍了!”
“公主,您就别生气了,依奴婢看,您的姻缘很快就到了。”侍女忙宽言安慰。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什么时候到?”她追问。
“什么什么时候到?”侍女一愣。
“我的姻缘啦,你不是说它很快就到了吗?那是什么时候?明天吗?他长得俊不俊?对本公主会不会百依百顺,随传随到?”宝娇兴匆匆地问,双眸因期待而大大放光。“听不听话?耐不耐操?爱不爱我?”
“呃,这个嘛……”侍女没料到有此一问,顿时尴尬了起来,“奴婢也不知道。”
“那你是在耍本公主吗?”
小管赶紧跪下称罪,“奴婢该死,奴婢刚刚乱说话,求求主子饶了奴婢一回吧?”
“明明脑袋装豆渣,还把自己讲得跟个半仙似的,下回再糊弄本公主,我就让人把你拖下去切八段,做成三杯小管!”
“是、是……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小管吓出一身冷汗。
“去去去,本公主的头不用你梳了,脑子这么笨,手脚还能灵光到哪里去?”
宝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把纪嬷嬷给我叫来。”
“是。”小管如蒙大赦,赶紧拎起裙子拔腿就溜。
纪嬷嬷闻讯来了,还知情识趣地带了一盒子公主平素最爱吃的苏州点心,先好言哄了公主好一会儿,待公主心情好了,这才轻手缓脚地替她绾了个飞凤髻,以雪白芙蓉银冠扣上,再留了几缯长发打成络子,缀上颗颗晶白玉环戴上。没三两下,就将一个娇艳俏丽的公主妆点成了飘逸出尘的月下嫦娥。
就在纪嬷嬷也为自己的绝顶手艺深感赞叹的当儿,宝娇一看自己满头的白玉、珍珠、银器,顿时又发颜了。
“干嘛把我插得满头白惨惨的?本公主是鬼啊?”
纪嬷嬷老脸有些挂不住,可也只得好言解释:“回公主,老奴就是有几百个胆子也不敢故意惹公主生气,实在是因为今晚是已仙逝的皇后娘娘冥寿,根据皇规礼制,公主您身上一概须以银白素器为主,如此方能彰显出追思母恩之情……”
“是母后冥寿又不是我冥寿,你把本公主弄得跟白衣女鬼似的,我母后在天之灵瞧了会高兴吗?”宝娇不高兴地道,“而且父皇还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穿得一身白是要给我父皇触楣头,咒他早点龙御宾天呢!”
“不不不、老奴万万不敢。”纪嬷嬷大惊,猛擦冷汗。“公主,您教训的是,是老奴疏忽了。”
“所以我要穿红的,戴红的,能多喜气就扮得多喜气,这样才有皇家的气派、新嫁的气势,才匹配得上本公主的身份,”她双手擦腰,下巴高高抬起,“听见没有?”
“公主,您的意思老奴都明白了。”纪嬷嬷吞了口口水,还是忍不住劝道:“可我的好主子呀,再怎么说今晚也是娘娘的冥寿,于礼制、情理上,您穿得一身大红确实不妥,万一外头的人不明白公主内心对娘娘的追思之情丝毫不减,反而还当您是存心对仙逝的娘娘不敬,那就不好了。”
宝娇皱起眉头,脸上闪过一抹迟疑。
“所以老奴大胆建议公主,若您不爱白色衣裳,那不如就穿点素色,老奴保证一样帮您妆点得漂漂亮亮,娇艳无双,您看好不?”纪嬷嬷见她有些心动,忙殷勤讨好问。
“那好吧,就依你。”她不忘强调,“素也不能太素,什么月牙白、象牙白、米白的,本公主可都不要的!”
“是,老奴遵命。”纪嬷嬷松了一口气。
“畅音皇阁”以红木筑就雕梁、玉石叠成画栋,专门做以皇室看戏赏曲之用,除却中央那宽敞的大戏台之外,观众席分四方,东方乃是皇帝后妃和皇子公主观赏楼台,西方为一品大臣、南方为王公贵族、北方为有功将军,位列清楚、规矩分明。
大红宫灯穿插着银色纱灯,燃得黑夜亮晃晃如白昼,精采的舞龙舞狮团方演罢,紧接着上台的便是天下驰名的“凤武秦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