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喜欢这一款的吗?”柳摇金嘴角微微抽搐。
“废话。”她一脸嫌恶,忍不住大肆批评,“看!一身白,是家里死了人还是没钱买绫罗绸缎穿?想本公主这么高贵的身份,怎么可以嫁到这样穷酸破烂户里头去吃苦啊,你开我玩笑是吧?”
“章少侠是侠客,侠客都是穿着一身潇洒的白色劲装,公主,您应该明白吧?”柳摇金咬牙切齿地微笑,“这是常识好吗?”
“屁啦,穿一身死人白就可以叫侠客?”宝娇对这说法嗤之以鼻,“那京城西大街凶肆里头的孝女白琴不也是侠女了?”
揍公主是重罪……揍公主是重罪……
柳摇金足足花了三个呼吸的功夫,努力去想宝娇公主平素人刁嘴贱、但心肠特软的种种好处,终于恢复了冷静。
“咦,小金金,你脸色不太好啊,是最近晚上太勤于做‘家事’的缘故吗?”
宝娇总算发觉她神色不对劲,忍不住好奇地凑近前去。
柳摇金脸蛋瞬间炸红了!
“瞧不出你的瑶光哥哥竟是这么需索无度的人呢……好可惜喔,当初本公主应该坚持嫁他的。”宝娇一脸扼腕。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公主你误会了。”柳摇金猛摇头否认。
“不是这样?”她一怔,有些同情的问:“那难道是他不行?”
“当然不是那样的!”柳摇金脸红得跟煮熟的螃蟹没两样。
“不是这样,也不是那样,不然到底是想怎样啊?”她一脸没好气。“很难伺候嗳你们,啧!”
“……这句话应该是由小的来说才对吧?”
宝娇顿时火了,猛地一叉腰,下巴抬得高高的,“是啦!对啦!就知道你们嫁了人了不起,一个个就只会欺负本公主没驸马可以来炫耀……话说回来,本公主到现在还嫁不掉是谁害的?”
呃,也对。
“小的深感惶恐。”柳摇金有些讪然。
“反正我不管,三个月的期限剩下七天就到了,如果在这七天内你们还没能把本公主的婚事搞定……”宝娇笑得阴恻恻。
柳摇金吞了口口水,“明白、明白。”
“明白就好。”宝娇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这个驿馆房间还你,今晚是我母后冥寿的正日子,我父皇召了全国最顶尖的杂耍百戏班子,本公主要回宫看热闹了。”
“谢谢公主放生……呃,放行。”柳摇金赶紧改口,迫不及待把这小祖宗给送回宫里。“公主再见,公主走好,公主有空再来玩啦!”
——最好永远都没空。
宝娇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狐疑地瞅着她,“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没有!”柳摇金笑得满脸天真无邪。
“算了。”宝娇耸耸肩,准备摆驾回宫。“来呀,回去看戏!”
“是。”门外的宫女和护卫们忙应和。
不一会儿,宝娇便舒舒服服地坐在红纱轻掩、珠帘密垂的皇轿里,隔着重重纱幕和明珠窜起的帘子,自轿内可清晰见到轿外人物景致,可从轿外却探看不入里头,只能随着轿身微微晃动行进间,隐约瞥见里头窈窕身形人儿。
不过就算看不见轿里头的人长啥模样,就凭这顶尊贵的皇轿,全城百姓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轿内人必定是鼎鼎大名、金珍玉贵的宝娇公主。
“路绣衍那家伙根本是唬我的吧?说什么多看一些工具书就能增加本公主嫁出去的可能性……”毫无形象地趴在柔软绣墩上,有一下没一下翻着春宫密卷的宝娇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对里头那些手缠脚缠的怪异姿势一点兴趣也没有。
“就靠这些咿咿啊啊的鬼东西?我看是抽筋比较快啦!”
啧,为什么所有的人都靠不住?
不过是要他们帮她找个驸马罢了,连这么点小事都可以搞那么久……开什么玩笑,青春可是不等人的。
第1章(2)
“好!好哇!”
乍然爆开的如雷掌声登时惊醒了沉思中的宝娇,她愕然地抬起头,眸光望向声音来处。
哇塞!那是什么?
“停轿!”她忍不住娇斥一声,迫不及待拨开碍事的珠帘,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震撼人心的一幕——
一道矫健身影宛若鹰拔地而起,跃于天际,手中红缨银枪劲扫回舞、划破长空。
还来不及叫好,但见那玄黑身影倏然头上脚下的自半空中直至坠落,在众人惊呼声中,枪尖堪堪在悬于半空的绳索上微微一点,旋即凭势借力,完美豹腰一个扭身翻腾,再度凌空而上,腕劲一抖,枪花刹那间化作百道点点银芒!
来不及的惊呼顿时被汹涌的欢呼声取而代之。
无暇呼吸,舍不得移转目光,众人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狂野、飞扬、英气凛凛又曼妙如诗的舞枪!
宝娇看呆了。
直待那高大挺拔身形吐气扬声收枪敛礼,双足稳稳伫立在那足足有双楼高的细绳桥上,微笑抱拳行礼,围观群众这才呼出憋在胸口那口气,也终于得以回过神来。
“好!太好了!真是太精彩了!”众人拼命鼓掌叫好。
“各位乡亲父老大家好。”男子那张俊脸上笑意微微,双眸精光内敛却光彩夺人,低沉嗓音一开口就有莫名的魔力,深深吸引住了众人。
“在下燕戈,‘凤武秦班’武生,今日来到贵宝地,以舞枪愉宾,身手粗陋,教众位乡亲父老见笑了,还请多多海涵!”
“这哪是花拳绣腿?明明好看得紧啦!”
“是啊是啊,这银枪舞得真好,不管看几遍都不厌!”
“‘凤武秦班’?不就是那个闻名天下的秦腔班子吗?”
围观众人竖起大拇指连连称道,个个兴奋议论不已。
“燕戈承蒙乡亲父老褒奖错爱,在此先谢过。”他豪迈地一笑,“自明晚起,‘凤武秦班’将在京师福元楼驻班演十五日,由敝班四生、六旦、二净、一丑为乡亲们献演‘三国’剧目,虎牢关一、单刀会、战马超等,戏码精彩万分,敬请各位相亲们拨冗捧场。”
“太好了,这么了不得的身段,不看简直是对不起祖宗十八代呀!”
“在京城首屈一指的福元楼耶……”
“那有什么问题?俺马上回去召兄弟一起去捧场!”
围观的人不管男女老幼,全都热血沸腾欢欣雀跃到了极点。
难得有这等精彩万分的武生表演,尤其又是人称“关中八大怪”的秦腔班,而且还是这么有名的“凤武秦班”,开什么玩笑,就算给人打折了腿,爬也要爬去看!
宝娇在轿窗口,双手支着下巴,目光专注。
半晌后。
她放下了珠帘,哼了哼,“这有什么?本公主还以为是有多了不起呢!随便叫宫里那些站岗扫地挑大粪的来比划个两下子,也比这个好看几百倍……来人啦,回宫!”
真是一群少见多怪的土包子。
福元楼
后院里,燕戈铁臂一舒,大桶井水哗啦啦地自头顶淋下,将满身热汗冲刷一净,古铜色的强壮体魄在阳光下闪耀着无比诱惑的男人味,惹得一堆躲在花墙洞门后头偷看的大娘和女孩个个心头小鹿乱撞,面红耳赤又掩不住垂涎之色。
“哗,这才叫做男人中的男人呀!”
“呵呵呵,好害羞喔……”
“你看他那个肌肉,铁打的一样,摸起来肯定——”
“哎呀!大娘,你羞死人了,人家不来了!”
燕戈微微一笑,取过长巾毫不在意地抹去脸上水珠,仿若未闻背后那一阵咯咯如母鸡般的怀春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