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嘛不开心呢?她干嘛伤神呢?
更重要的是,干嘛呕到饿肚子呢?
那条死大虫跟谁去哪儿都随便,她与他非亲非故,干她什么事呢?
酒楼生意出奇的好,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温喜绫任她拉着,带到光线昏暗的饭厅一角。
“这位小哥儿,敢问尊姓大名。”
“温。”
“可是温存的温?”喜相逢风情万种地眨眨眼,语带暧昧。
“瘟神的瘟!”温喜绫低吼。“少跟我讲那些有的没有的!”
喜相逢讪讪一笑。“看来你心情真的不太好。”
“不生气,小哥儿不生气嗳。”喜相逢执袖举筷,连续夹了几样招牌菜往“他”碗里放。
“这顿算奴家的,能跟小哥儿相遇,就交个知心朋友吧。”
碗里的大块猪肉烧得肥软适中,火候正好,温喜绫绷紧的脸终于松开。
温喜绫不气了。此时此刻,有人陪着说话分散注意力也是好的,就算……她看着喜相逢说个不停的嘴,是个她向来就很讨厌的妓女。
“我就在迎香居,有空,你可以来找我,给你打个折扣。”
吃饱了,也喝足了,连那个说个不停、吵死人的喜相逢都回去了。
温喜绫趴在窗边,盯着天上几颗零零落落的星星数,数了一晚上,还是不多不少那几颗。
更气的是,都数了一晚上了,死大虫竟还没回来!
会不会找不到地方呢?她明明跟喜相逢确认了这间酒楼是本地最贵的。温喜绫闷闷不乐的猜想。
想着想着,夜凉了,她包着外衣,仍抛不掉委屈的感觉。
不知不打起盹来,直到隔壁房里传来细微声响,她才惊醒。
走廊上,丛杰满脸通红,动也不动的站在房门前。
大概是喝得太茫,丛杰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槛,进房前整个人朝前一摔,温喜绫跳上前拉回他,把他扶到房里。
酝酿了一晚上要爆出口的愤怒突然没了,温喜绫揉揉眼,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跟这条大虫相处也有不少时日了,别说喝醉,她连他喝酒的模样都没瞧过,今晚他却喝得酩酊大醉。
“你真难找。”他咕哝,不避嫌的伏在她肩上。
“不是要我住最好的酒楼吗?”她的声音大了起来。
他在她耳边轻嘘了一声,许久,轻喃了一个名字。
“若诗。”
温喜绫对上他的目光,酒意淹没了丛杰一向的冷静清明,此刻看来,只有满满的绝望与哀伤。
他把她错认成那个美人。温喜绫这么想。丛杰捧起她的脸。
“你人如其名,就像诗一样美,也一样难懂。你从不给我机会,就选择了别人……”
丛杰的酒话像把辛辣的葱姜,突然迷蒙了她的眼。
她觉得酸楚,觉得伤心,为他从没有过的脆弱;泪水不禁滑下,就像下午时那样,当他弃她而去,那样的委屈而受挫。
“嘘,别哭。我早就不恨你了,我只是感叹。”他嘶哑的说着,唇落下,轻柔的贴上她的。
温喜绫霎时全身血液奔腾,丛杰移开身体,仰躺在床上睡死了。
温喜绫呆坐在床上,伸出手,有那么一刻想揪起他来对他大吼大叫,也许那样就可以让自己好过些。
但,她知道那样做根本于事无补;他醉得跟个死人一样,让他一身酒气去见阎王,不但失礼,也实在太、太、太便宜他了。
温喜绫抹掉眼泪,在房里心烦的踱了一夜。情感的无解,像是外头那从暗道明的天色,甚至像是过晌午后那越发明亮的太阳,热烫烫的教人恼。
“姑娘哟!姑娘!你别乱闯呀!”
房门突然被撞开,店小二踉跄的跌进来。
“客信,这位姑娘说跟你很熟,硬是要来找你,小的、小的……”店小二结结巴巴,满脸慌恐,一个劲儿的哈腰鞠躬。
门边顺势钻出喜相逢爱娇的笑脸。
“早跟你说,我跟这位小哥很熟,你还不信!”
“没事儿,你走吧。”温喜绫朝店伙计挥手。
没外人在,喜相逢热情的扑上来抱他。
“温家哥哥!”她喊。
温喜绫忙不迭的挣开,目光仍不时朝床上的丛杰看去。
“哦,还有位爷儿。”喜相逢毫不掩饰的跟着“他”的目光转。
“我跟你不熟吧。”对她探头探脑的举动,温喜绫不甚喜欢。
“呵。”喜相逢仍是那妖妖娆娆的笑。“这世上谁一开始跟谁是熟的!咱们昨天还喝过酒哩,哪会不熟?”
“别这么笑哎。”温喜绫皱眉。“在我面前,少不正经。”
喜相逢停了笑,细细打量丛杰好一会儿。
“一个乡巴佬。”她评道。
温喜绫弹起身子,一夜没睡的火气突然直窜脑门,捉狂似的吼起来;“你有问题吗?我又没找你,是你自己硬要来,没踹你出房已经很客气了,还批评我朋友!你是跟他好到啥种程度,他乡不乡巴不巴干你屁事?”
喜相逢被她的怒火给吓得撞上门板。今日天青气朗,外头的光线把室内映得明亮异常。喜相逢呆看着“他”,久久,终于露出深受打击的表情。
“天哪……”
“你能不能先离开?我够烦了,你在这儿吵,我更烦!”
“你是女的……”喜相逢低喃。
“我男的女的又干你啥事!”温喜绫再被激怒。什么节骨眼儿,这个女人净说些有的没的!
“当然干我的事儿!”喜相逢回复正常,恼怒的啐道:“要知道你跟我一样是没带把子的,我大白天的有觉不好好睡,上你这儿找骂捱!”
“不懂!”温喜绫一挥手。“你这娘儿们,莫名其妙、啰啰嗦嗦地讲一串,我全听不懂!”
“你喜欢他是不是?”喜相逢也干脆,直接点明实情。
“你那张嘴想挨刀子是不是?”
喜相逢被她的回话给惊得张口结舌。想她混迹风尘已不算短,可从没见过这么男人气的姑娘,莫怪昨晚她在酒楼里没认出来。以这般草莽味十足的口气,恐怕没几个人会相信她是女的。
不过,那暴跳如雷的模样倒是与被点破心事的愤怒十分吻合。
喜相逢心里有数,但碍于对方正在气头上,只得识相地闭嘴,省得火上加油。
“老天,你嗓门真大。”丛杰摇头晃脑的起身,难受的表情不知是因为酒醉,还是温喜绫那近乎雷鸣的音量。
“我……”温喜绫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喜相逢,没来乱之前,她原想在他醒转后,先狠狠揍他一顿出气的。
事实上,她根本是口是心非。
喜相逢的眼神在两人身上飘来飘去。
“喜绫儿,这位姑娘……你的朋友嘛?”丛杰对喜相逢客气的点点头,用眼神询问。
“不。”
“是!”喜相逢跳了起来,咯咯笑的拉住喜绫。
“温家小哥昨天路见不平,救我一命呢!看这位爷儿还不太舒服,不如请再多多休息,我同小哥哥借一步说话。”
说完,两人推推拉拉的出去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才出酒楼,温喜绫愤怒的问道。
“咱们有缘啊!到我哪儿去。”
“谁跟你有缘?我哪儿都不去!”
喜相逢食指戳她肩膀一下。“傻瓜才留在里头,对着木头生闷气。”
“什么木头?哪有木头……”温喜绫猛然牧口。“你说那死大虫啊?”
喜相逢嫣然一笑。“什么活大虫死大虫我可不清楚,但我看得出来,是他惹你不高兴,对吧?”
温喜绫更恼了。“你这女人又知道啥?”
“要说别的,我还不敢拍胸脯,可是男人呀,我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