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明明知道他杀人太多,已在无间地狱受苦,不得转世,妳回去做什么?再替他的‘杀人纪录簿’凑人数?”描秋真想敲开她冥顽不灵的脑袋。
“如果可以改变他的戾气,如果能把他从恶人变为善人……我要回去。”绘夏抿唇。他在无间受苦,她亦心如刀割、千年执念,若有一丝机会,她愿意回去!
“说得好听,妳根本是还在痴迷那段不可能的爱情,可妳记不记得,宇文骥年二十七,殁于儇元五年。害死妳之后,他没几年好活了,妳回去做什么?”描秋气炸。
“不,我是……”她企图为自己辩解。
“妳是以为自己叫做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裁冬没好气的抢话。
“对不住,但我真的想回去。”绘夏叹气。
话很少的剪春在她叹气之后,也跟着叹气,她是第一个看出绘夏坚决的。“真要回去的话,就做好万全准备吧。”
“准备什么?”描秋问。
她没回答,手一挥,绘夏的容貌彻底改变,原本清丽的容貌转成艳光照人。瓜子脸,柳叶眉,含怯明眸,樱桃红唇,白透皙嫩的粉颊上淡淡地扫过红粉,那是一张任谁看见都会怦然心动的脸。
“死而复生,妳不想把所有人吓死吧。”剪春淡笑道。
裁冬见她妥协,明白自己和描秋合力也改变不了什么,三票对两票,她们输定了。她冷声讽刺,“好得很,妳就用这张脸去把那只畜生迷得晕头转向,再狠狠抛弃他,反正妳一向很有畜生缘。”
绘夏苦笑。裁冬上辈子是念法律的,嘴比刀子还锋利。
描秋目光绕过一圈,了解再坚持也转圜不了她的心志,于是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臂间烙下红痣,轻道:“需要帮忙时就压压它,我们随传随到。”
“既然妳们都送礼物了,我、我也来。”裁冬不甘不愿到很不爽,但再不爽还是从脑勺里抽出几根银丝,按贴在绘夏头上,咬牙切齿道:“我把二十一世纪的智慧给妳,往后清醒些,别再被那个死男人骗,把我们女性的骄傲拿出来吓死他,他要是因此短命,跟妳无关,反正他只能活二十七年。”
孟婆没好气地看向四个手足情深的女孩。又不是演睡美人,仙女们争相送公主礼物!拄杖起身。她得把她们送的“礼物”一一收回,再灌绘夏一碗孟婆汤,将她前世与在这里的记忆通通收回。
跟在孟婆身边那么久,一个眼神她们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裁冬发现情势不对,拉了绘夏就猛跑。
“裁冬,妳给我停下来!”孟婆大声嚷嚷。
谁理她啊,她们跑得更快了。跟在她们之后,剪春、描秋也冲出大门,等她抄起孟婆汤匆匆赶至时,绘夏已经被裁冬一脚踢下凡尘,趴躺在宇文骥的宰相府前。
这不是摆明同她公然作对孟婆拐杖重重落下,火眼金睛怒视裁冬。
瞪也没用,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对付宇文骥那种强势男人,如果绘夏脑袋里不多装点东西,只有挨打的份。
“知道知道,别气了,我自动到思过房闭关五十年。”裁冬举双手投降。
“孟婆婆,您别恼,报告我来写,保证没人能挑出毛病。”描秋软声道。她很有本事粉饰报告,谁也看不出破绽。
剪春持续保持沉默,但清冷的目光中隐含了确定。
孟婆有气没处发,只能用力呼气吸气、呼气吸气,看起来很像刚钓上岸的半死鱼。这年头,伦理不流行了,比较流行忤逆。
好半晌,她气起来,又把一根可怜的拐杖敲得砰砰响,直到满肚子火吐尽。
“孟婆婆,您别生气,气坏身子不划算。”描秋软声细语安抚。
“气死我,妳们不是更自由自在!”
“怎么会?妳死了,谁来给我们护短!”裁冬凉凉道。
孟婆瞪人哼气。对啦,反正仙界上上下下都知道她最护短,她早就没有形象可言。
“我先把丑话撂在前头,绘夏没求助前,妳们谁也不准出现。”她试着装狠,但这次,装得不怎么样。
第1章(1)
轻快的身影飞掠过树梢,如燕子穿梁,周观奕在众人惊呼声中,接住差点从树上摔下的婢女贺采鸳,当两人稳稳站回地面,一串震人耳膜的鼓掌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阿观,你的武功可以去考武状元了啦。”
“啥武状元,我看阿观就是同当朝的雷将军比划也不会输。”
“当然,阿观可是咱们相爷一手栽培出来的,允文允武,将来要接相爷棒子的呢。”
这是宰相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自从小姐七岁那年出府,一脚踩在饿昏头的阿观身上,他和李家的缘份就此结下。
那时他不过十二岁,但宰相身边的谋士厉屺天一眼看到他,就连声赞他是武学奇才,要收他做弟子;十三岁,辽国进贡一头人熊,在朝廷晚宴里,人熊兽性大发,驯兽师控牠不住,牠挣脱绳索往一身红衣的小姐身上扑,阿观想也不想就飞身上前,自熊掌中救下小姐,虽然他的背脊被熊爪子撕裂,血肉模糊,但自此他得到相爷另眼相看。
阿观的伤养好后,相爷聘名儒教他念书,方知他一目十行,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从此便认真地考虑起阿观的未来。
慢慢地,小姐胶着的目光,相爷刻意的栽培,让所有人的心里存下默契——未来,阿观必是小姐的夫婿、相爷的接位人。
一名面貌清癯的白发男子静静站在亭子里,两道阴目眼光远远注视着周观奕。
他是大燕国宰相,一手掌握整个朝廷的李温恪。
当今皇帝赵义庭沉迷于酒池肉林,夜夜美色笙歌,将国家大事全交给李温恪掌理,导致朝纲败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自从十五年前,李温恪送一名碧眼美女入宫,她日夜迷惑皇帝,得到帝王专宠,之后,李温恪便逐步成为大燕国的地下皇帝。
碧眼美女被封静妃,十年前产下一名皇子,若事事照他所计,未来平庸昏昧的皇十子赵钰必登皇位,而朝政仍将把持在他手里,没人能动摇他的权势。
而李温恪会认定静妃之子必掌大权,原因是皇上有七名皇子,除了静妃所出之外,在他与静妃的合力策谋之下,死的死、残的残,连皇后所出的皇三子赵铎也变成疯狂痴呆之人,没人能上得了枱面。
李温恪也不怕皇后娘家宇文族势力出头,硬是将痴狂的赵铎扶上大位,然后同他一样,一手遮天,成为第二个地下皇帝。
因他老早估料到一切,于是十年前主导一场风波,将皇后娘家一族三百七十四人,以叛国为由抄家灭族,宇文家,连一个都不剩了。
而今,后宫皇后只能落得一个青灯古佛,守着痴傻憨儿过日子罢了。
有人说他心肠恶毒,然凡成大事者,不能心存妇人之仁,唯有够毒够恶,方能保有长久的权贵,否则一朝不慎,倾朝灭族都有可能,他不能不处处谨慎。
李温恪的眼光定在周观奕身上。他暗中观察他够久了,这孩子是个人才,文武兼备,难得的是性子沉稳、个性内敛,将来必能接下他的位置,成为朝廷上呼风唤雨之人。
只不过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冰冷锐气,让人难以接近,许多时候,即使是阅人无数的他也猜不透阿观在想些什么?这种让人无法掌握的危机意识,教他对阿观始终抱着存疑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