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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页

 

  敦华嗔怪的横她一眼。

  “什么?”初荷定定的倒着茶。

  “我都听二哥说啦,说你和我大哥结为知己,我大哥三天两头便往你那儿跑,下棋喝茶聊天,还真是惬意呢。”敦华笑看她微微怔住的倒茶势子。

  “原来是说这个。”初荷脸颊发红。“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就是梅沁说的那样吗?聊聊天而已。”

  敦华盯着她好半响。“那你为何脸红心跳?”

  初荷懊恼得茶也不沏了。“就说只是知己而已。”

  “知己?”敦华撇撇嘴。“我只问你,你当真只把我大哥看作知己?”

  初荷没吭声,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梅花丛,看那粉粉白白的花瓣随风摇曳。

  “当他是什么,其实都没有分别。我听说皇太后要他给个婚配人选,算算日子,就是明天了。”看敦华讶异不解,初荷于是将宫女告诉她的十日之约细说分明。“倘若他说不出来,那就是听凭皇太后指婚。总之,皇太后要他今年定要完婚。”

  “竟有这样的事。”敦华看向眼神迷离的初荷。“大哥真是呆子,最适当的人选就在眼前,竟然还以知己相称,他怎么从没发现你对他一往情深?”

  “别说了。”初荷低头看看手上的黑貂皮。“能够当他的知己,已经是以前痴心妄想的了。我如今是什么身份,怎可能配得上镶黄旗的亲王家嫡长子?我完全没想过知己之外还能怎么样。”

  “身份又怎么了?他要是在意这些,就不是我大哥!”敦华看来初荷一眼。“你坦白告诉我,是不是喜欢他?”

  初荷双眸波光闪动,心绪显得略微激昂难平,脸上难掩小女人羞态,许久才开口:“这辈子就是倾心于他,从没变过。”

  敦华看她流露出从没见过的娇痴迷惘模样,不禁心疼,“我从没问过你,你到底是打哪时候开始喜欢我大哥的?”

  初荷被问得又是一阵羞赧。“不就是十岁那年跟我二姐去参加聚会,那晚我捡了你大哥的玉佩。就这样。别问了。”

  “你竟喜欢他这么久了!他怎会毫不知情呢。”敦华替好友抱不平。

  “你就从没暗示过吗?”

  “都跟你说了,我只要能跟他说说话就心满意足了,哪有想过其他呢。”初荷说着,冷静的脸庞却透出一丝难过。“总之明天皇太后就要为他指婚,而我会真心祝福他,这是不会改变的了。”

  敦华听她声音里带着脆弱凄楚,忍不住叹口气的瞧她一眼,还想说些什么,肚子却忽然一阵疼痛,她忍不住蹙眉轻呼,初荷还没反应,就见一个高大人影忽然奔过来扶着敦华。

  “怎么?很疼吗?要不要躺着?”云海蹲在她身边轻声问着。

  敦华耳根燥红。“你做什么?想让人笑话吗!”

  “别管我,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初荷笑着站起身来。“这儿据说是最多风雅人士爱来的茶庄,我想四处逛逛。”

  她,慢慢踱步往前,刻意留给敦华夫妇独处空间。

  “都要当娘了,脾气还这么大。”云海低低的声音传来,语气温柔。

  “我就是这样,你现在后悔了是吗!”敦华也压低声音。

  “后悔什么啊,我老早知道你是这德性,等你生完了再来治你。”云海笑着威胁。

  初荷转头瞧了一下小两口,就见敦华嘴里虽然骂着,但脸上闪现的却是温柔光芒;云海明明这么高大,却情愿蹲着压低身子陪在她身边,瞧他那只大手轻柔的放在敦华圆鼓鼓的肚子上,那画面,着实令她感动。

  敦华,简直跟以前判若两人;她向来冷艳孤傲,如今脸上竟然会有如此温柔的神情。

  眼看着好友找到幸福,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除了欣羡之外,尚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惆怅。

  想起自己这些年的际遇,老王爷算是待她不薄,就如同一个疼她护她的长者,但初荷心知肚明那不是爱情,皇太后说了要她改嫁,但她没那份心思,除他,她从没想过要谁……

  初荷满怀心事,独自在茶庄的梅花林里散步,看见几朵梅花上头还沾有未融的雪花,忽地想起宋代一个命运多舛的女词人吴淑姬。

  “雪香梅花枝上堆,春从何处回?”

  想起吴淑姬作诗明志,那字字句句的无奈与心情流转,初荷不由得伸手扶着一朵梅花,叹息低吟。

  初荷沉浸在梅花丛里,却不料隔着一丛梅树,竟有人缓缓走近,轻轻的唤她。

  “初荷。”

  突如其来的低唤让她微愣,这声音、这语调,她猛然转身一看,隔着梅树以及白白粉粉的花瓣之间,看见的竟是那令她魂萦梦牵的清磊脸庞。

  “你……怎会在这儿?”竟是兰泗!

  “初荷……”

  高瘦清朗的身影挪开一枝梅树,侧着头探过身来,再度低喊了她的名。

  初荷抬头看着她,那挺秀的脸孔她是十分熟悉的,但是那细长好看的眸子此刻闪现的熠熠波动却是她从没见过的。

  兰泗今日在这梅花林与同僚品茗,远远瞧见了妹婿醇亲王府云海贝勒,才想过来攀谈,却又看见更远处的敦华与初荷。

  他自那日从皇太后那儿离开后,就没再去找初荷;一方面朝廷事务繁忙,再者当日雪兰英跑到初荷宅子哭闹,着实让他失了脸面,因此也就没再去找。

  更何况,这几日反覆思量,他已经决定要让老人家指婚;只是这婚配之事吵吵闹闹这么久,他也没有闲情逸致去跟初荷聊天。

  却不料今天在这儿遇上。

  更加没想到自己正想过去敦华她们那桌时,听到的却是令他震惊万分的对话。

  ——能够当他的知己,已经是以前痴心妄想的了。我如今是什么身份?怎可能配得上亲王家嫡长子?我完全没想过知己之外还能怎么样。

  兰泗惊得站在原地,隔着梅花花海看见初荷;那温柔的眼神,那说着这些话时惆怅有感慨的模样,他发现自己竟没看过她这般神态。

  ——这辈子就是倾心于他,从没变过。

  往事历历,风驰电掣一般在脑海里翻转。初荷出嫁那年在驿站与他相遇,那羞怯摸着胸前玉佩的姿态;简亲王过世后灵堂之上,全身缟素,形容憔悴的初荷频频望着他,以及两人在驿站为着敦华的事情讨论,冰雪聪明固执隐忍着的初荷;更有,返回北京后在皇太后那儿,他惊讶发现初荷看懂了他笑如春风后面的真实情愫,他惊喜之余提议两人结为知己,那时,初荷是那么的笑意盈盈、喜不自胜……

  ——十岁那年跟我二姐去参加众会,那晚我捡了你大哥的玉佩。

  兰泗浑身仿若遭雷击。总以为初荷收藏玉佩,藏着的仅是小女儿的一时崇拜;两人结为知己的每一次谈话与每一个眼神接触,他竟全然没发现她那双眼眸——她的一字一句尽是柔情似水。

  ——明天皇太后就要为他指婚,而我会真心祝福他,这不会改变的了。

  霎时间,初荷的每一句妙语如珠,每一次真诚相会,铺天盖地的冲击着兰泗,他发现自己情绪激动,难以平稳,仿佛如梦初醒。

  从浑然不知的梦中被人唤醒,发现自己每每心绪不佳时想找的是谁,弄清自己每每满肚子话想倾诉的人又是谁,这一醒觉,就是情牵意动。

  ——雪向梅花枝上堆,春从何处回?

  兰泗发现初荷站起身离开敦华夫妇,就不由自主的跟在身后移动步伐,直到清清楚楚听见初荷低喃着吴淑姬的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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