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他……他竟敢反过来威胁她!
「诚如妳所言,祖母,妳老了,这是年轻人的时代,该学会放手,老紧捉着不放,妳什么也得不到。」手心若不张开,她只能握住空气。
「你……」老夫人恼怒地皱起眉,脸上出现过于激动而扯动伤处的痛楚。
「别再预支健康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一见她神色痛苦,呈现跪姿的鬼怒堂微挪膝盖,将手放在她受伤的位置。
除了老人家外,不会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医生嘱咐必须开刀的骨折处,经他手巡礼一番,竟奇异地不再疼痛,也能稍做移动。
其实,他不是全然无情,为人子孙的孝悌并未泯灭,至少他愿意付出能力所及的施予,减少长辈的苦痛。
嘘了口气,老夫人面露疲态。「接班人一事可以缓缓,但你的终身大事不能再拖,我和菊田家已谈好细节,你只要出席婚礼就好。」
她相信只要让他瞧见天女般的樱子,他一定会改变心意,顺从她的安排。鬼怒老夫人的算猴打得精,以退为进,用退让换取他的妥协,以为各退一步便可圆满,等婚后生下下一代,他想走也走不了,孩子会绊住他漂泊的脚步。她的退一步,说穿了是缓兵之计,她仍属意他为继承人,只是不想逼得太急,引起反弹,一步一步来,待老虎诱入笼子,还怕他跑了不成?
「祖母,妳从楼上摔落不会是自导自演吧?」就为了撮合他和菊田家的婚事。
鬼怒堂的怀疑不无道理,老人家若想达到某种目的,通常「卧病不起」是一贯手段,推说不久人世,不愿走得遗憾。
不过他的口气是讽刺的,相信以祖母的智慧,不会蠢到以伤害自己做为武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没有那个本钱,谎言是会被识穿的。
「尽管嘲讽吧!死小子,等我哪天两腿一伸,你想道歉都来不及。」一点都不体谅老人家的辛苦,太不孝了。
「那就等妳大限之日我再来送妳一路好走。」死神希斯他还算熟识,套点交情拜托他照顾应不成问题。
「你还气我……咳……咳!」一时气不上来,她咳得脸发紫。
「顺心,别让自己太紧张。」鬼怒堂挖苦地轻拍她后背,不让她真的气厥了。可是他身体一移位,贴着他身后打盹的雪人儿忽然失去依靠,咚地,上身往前倾,嫩额冷不防叩向木质地板,倏地痛醒。
这一呻吟,向来自我的老夫人这才发现屋内多了一名不相干的人,她推开孙子,双目锐利,以严一可的神情审视眼前的女孩。
「这丫头是谁?」眼神太干净,气质清纯,娇娇弱弱的,难成大器。
一眼,她就认定了这女孩不是她中意的孙媳人选,因为她不会适应复杂多变的商场。
「她是米……」鬼怒堂正想说那正是小时候借住家中的小客人,但声音苍老的祖母并不给他机会。
「我问的不是你,她自个没嘴巴吗?还由得你帮衬。」真是没礼貌的娃儿,全无见到长辈的礼数。
对于她明显的蔑视,稍有所觉的冬妮娅因跪姿太久而有点腿麻,很快地分心,没多放在心上,只当她是一般需要关心的老人家。
「奶奶,我叫米儿,给妳请安了。」她想学日本人弯腰九十度磕首,可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又倒向一米宽的榻榻米。「米儿——」鬼怒堂连忙上前一扶,失笑地一揉她先前撞红的额头。
「鬼怒哥哥,我可不以不要跪?我的脚麻得没有知觉了。」像是假腿,不听使唤。
「来,坐着,不用入境随俗。」他拉了张软垫,大掌一握,轻轻一托纤腰,让心爱的小女人侧坐垫上。
「可是……呃、奶奶好像不太高兴。」她说得很小声,怕他难做人。
「妳几时看她高兴过?」他抬起她纤纤美足,力道适中的来回搓揉,活络血气,丝毫不觉不妥。
也对,老奶奶似乎不喜欢笑。
单纯的冬妮娅很容易就被说服了,不做多想,浑然不知她眼中严肃的奶奶正目不转睛的瞪她,觉得她是个缺乏教养的下等人。
「规矩哪去了?!」一个大男人居然跪着替女人揉脚,他颜面何在?!
「规矩放在柜子里,有空自己去翻翻。」鬼怒堂反应极快地一回。鬼怒茱子沉音一怒。
「叫你别多嘴听不懂吗?你从哪带回的小野人,连最起码的基本礼仪也不会,粗鄙得没法见人!」
她指桑骂槐,故意要让孙儿带来的女孩知难而退,别妄想踏进鬼怒家。
「祖母的意思是等妳变成鬼后,我再带她来见妳喽?」如果她坚持的话,他乐于遵从。
「你还敢顶嘴,被个小丫头迷了心窍吗?」她大口地喘着气,语气一转,针对不在她期待中的小女人。「妳,配不上我孙子,早早觉悟,别白费心机。」
「祖母——」鬼怒堂眼带警告的沉下脸,对她自以为是的高姿态感到相当不满。
他爱的女人若能多长点心眼,他还乐见其成,少点担心,偏偏她不是,一颗心纯净得一如她的人,没有一丝杂质。
「奶奶,我说错什么了吗?」她语调软绵绵的,让人想找她麻烦都于心不忍。
感觉上像大人欺负小孩。
「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情,何必来问我,妳就这点能耐怎么引诱男人?」外表装得清纯,骨子里一定骚得很。
「我……」她真的不知道嘛!
「够了,祖母,别把妳惹人厌的老太婆气焰搬来,真有本事,自个找个男人再嫁,我绝不阻止。」缺少男人的女人是得不到滋润,心灵才逐渐枯竭。
「你……你……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你爷爷在九泉之下怎承受得了?!太……太不孝了……」她气得脸颊直抖,更加怪罪他身边的女孩带来不良影响。
再婚对现代人而言是稀松平常的事,即使七、八十岁的老人也渴望身边有人作伴,黄昏之恋随处可见,鬼怒堂不觉得此番言论有何不敬。
但是鬼怒茱子已经被他气到嘴歪脸斜,一旁的冬妮娅想起自己的奶奶,不忍心老夫人再生气,因此拉拉他的衣服,不希望祖孙俩因她而失和。
「奶奶,鬼怒哥哥不是有意的,他有口无心,妳别气坏了身子,我有不对的地方一定改,不会再迷迷糊糊。」不动气,才会长命百岁。
面对一张没脾气的笑颜,仍拉不下面子的老妇人恶气的一瞪。「别说好听话,樱子就要入门了,妳最好识相点,不要缠着我孙子不放,破坏他的婚事。」为了这门亲事,她不知费了多少苦心,绝不能在临门一脚时出现差错,为了防堵所有的可能性,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只求圆满。
第8章(2)
「妳就是菊田樱子啊」
真的很美,美得像樱花树下走出的仙子,端庄秀丽,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散发大家闺秀的风范,抿唇捂嘴都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风情,娇媚而动人。
但外观是会骗人的。
真实生活中的菊田樱子不仅烟不离手,还爱杓脏话,是重型机车的好手,常穿戴得像暴走族一般奔驰在大街小巷,举凡结群成党、干架,她无一漏失。
她的个性和金子有些相似,都是大剌刺的,可是她也将婉约的形象扮演得微妙微肖,该扬唇轻笑,该垂眉敛目,她全表现得无懈可击,一如她在菊田家贵族千金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