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进浴室,打开水笼头,将自己的毛巾再度弄湿,顺便也抓来一旁的两条毛巾,一并浸在水里。
毛巾得彻底浸湿,等会儿他们得靠这个逃命。
趁着空档,他又走出浴室,「你们都没事吧?」
「我快吓死了!我要离开这里,一秒钟都不想多待……」女孩滔滔不绝说着。
她却是沉默。
他看着她,「为什么不说话?」
「你都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冒险进来?」
男人笑了笑,不想回答。他怎么可能把她丢在这里,所以就算是被外头的警察与消防人员阻挡,他也要冲进来。
回到浴室里,拿起三条湿透且有点重量的毛巾来到外头,一人发一条。他吩咐着,「用这个盖住自己……」
「可是这是湿的!」女孩大叫。
他没好气的看着那个女孩,走回浴室里,装了一桶水,再走出浴室,当头淋在那个女孩身上。「可以了吧?反正你现在也湿了。」
一旁的她看着,不禁一笑。
年轻男人看着她,「你也想要吗?」
她赶紧披上,摇头,一脸正经。
男人看着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伸出手揽住她,保护着她,开口说:「我带你出去,至于你……」那个从一开始就大呼小叫的女孩,「你就跟在我们后面吧!」
真要他英雄救美,他也要挑自己想要救的人。
可是那女孩很不满,又开始大呼小叫,「我不管!你要救我出去。」
「为什么?你不会自己走。」
「我……我脚扭到了。」
男人眉一皱,看着她走起路来似乎有点不太顺的脚,整个人严肃起来;而她也看着那女孩,想起方才她在窗前走来走去抱怨的模样,不发一语。
「你在搞什么?为什么随随便便也会扭到?」
「我哪知道啊……」
男人犹豫了,也放开了揽住她的手;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一句话。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爆炸声,震掉了男人脑海里的思绪,他很为难,可是现在他必须做出决定。
看了她一眼,像是想将自己的决定传达给她,然后他开口说:「我带你出去……晓晴,可以的话你跟着我们;如果不行,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会再进来。」
「……」她不语,心里竟然感到一丝哀伤——他选择救那女孩,而不是她!
「我会自己出去,你带着她出去后,不要再回来。」他当自己命大啊!三番两次闯火场,以为这很好玩吗?
男人很严肃,「……不然你在这里等,我一定会回来。听到了没有?我一定会回来。」
为了救她,他会再回来。只是这个女孩脚受伤了,他根本不可能不管,所以他很为难……
「快点出去吧!不要再等了。」
男人想了想,深呼吸,拉过毛巾掩住口鼻,在脸前打了个结,抱起一旁的女孩走出门前,还回头对她说了一声,「我一定会再回来,我发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说完就走出门,消失在浓烟中。
只剩她一个人了,四周不断传来火势延烧哔哔啵啵的声响,而且愈来愈近,就在这一瞬间,她发现连房间内也陷落了——火势竟从大门口烧了进来,让房内的温度一下子就升高许多。
房内的黑烟也不断增加,她呛咳起来,拉紧毛巾,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再待下去,她得自己找路出去。
至少她必须主动逃出去,说不定她也能顺利脱逃,这样至少他就不用再度进入火场涉险。
摸着喇叭锁,发现金属制的锁温度奇高,她被烫到,但仍咬着牙、忍着疼痛,打开锁,这才发现门外已经完全陷入火海。
她缩了缩身子,不知该进该退,好热、好烫,似乎连沾湿的毛巾都无法抵抗那灼人的火热,甚至连毛巾都烧了起来。
她不得已,只能扔掉那原以为能救命的毛巾;明明火场很热,她竟全身发抖,害怕到感觉背脊全冷。
此刻眼前的景色已不同于刚才,再也不是那黑烟笼罩,伸手不见五指,而是火光四射,亮到几乎茫了眼。
她不敢走,只能僵在现场,可是她也知道她不能继续在这里等,她必须脱困,否则睿宇会再进来,她不能让他再进来。
不能……
于是她勉强跨开一步,异常的疼痛立刻袭上她的肌肤,好烫!烫到几乎是疼痛,那种疼痛痛入骨髓,让她瞬间想将脚收回来。
可是她莫名的鼓起勇气,继续往前走:墙上的火焰燃烧着,火舌竞如液体一般自墙上滴落到地面,将红色的地毯也烧了起来,火焰的红与地毯的红融成一片,诡异到令人感觉刺眼。
她不断往前走,却愈走愈慢,空气里弥漫的烟雾吸进了她的胸腔、她的肺部,她不停咳嗽,却吸入更多的烟。
她开始觉得晕眩,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可是身体的感觉还很真实,她感觉到又烫又热,甚至转为恐怖的疼痛。
火上了她的身……
她想放弃了,她想倒下去……可是她竟然在朦胧间听见有人喊着她,狂吼着;她已经分辨不清声音是从哪里来,但她还是可以清楚听见……
「晓晴……该死!让我进去,我要去救晓晴,我答应过她的……晓晴还在里面,放开我……晓晴——」
不!别让他进来……
逃出去就逃出去了……别再进来了……
终于她倒下去了,火焰依旧在身旁跳动着,甚至跳上了她的身子、她的背部、手臂,甚至是左脸;而她,无力再逃!
她昏了过去……
为您插播一则最新消息,知名森林游乐区旅馆傍晚发生大火,据初步鉴定起火原因可能是锅炉爆炸。
大火延烧超过三个小时,火势才被控制,目前已知造成十多人受伤,伤者包括梁睿宇、郑晓睛,一名叫芮妮的外国女性,以及……其中二十四岁的伤者郑晓睛伤势严重,全身百分之六十灼伤,有生命危险……
第一章
那场大火不过占了新闻媒体几天的版面,许多人哀叹、许多人惋惜、许多人检讨、许多人声援,但随着时间的过去,渐渐不再受到关注,仿佛不曾发生过一样,从人们的记忆里抹去,从人们关注的话题中删去。
但是对于当事人而言,那样的伤痛却是怎样都抹不去,因为伤痕就这么留在身上,再也无法抛弃……
幽静巷弄内五层楼小公寓,顶楼左边那一户大门深锁,门内安安静静,一点声响也无,里头有没有人在家实在难以猜测。或者更可以说,这半年多来,住在这一户的人历经一场灾变,早已家不成家。
邻居们都知道,这一户原先只住了一对父子,这么多年一直都这样以为,但就在上星期,这对父子接回一个女孩,这才知道原来那个父亲还有一个女儿,那个儿子还有一个姊姊。
除此之外,锁在大门内的世界,外人无从得知。
自从接回那个女孩之后,这一家人更是近乎与外界隔绝,没有往来,只有几近自我囚禁一般的足不出户。
屋内,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一间房间门口,手里捧着托盘,上头装着美味的饭菜,站在房门口的他看着房门,想了半天,却是叹气连连。
这日子究竟该怎么过?又该怎么办?
一旁一名年近二十岁的少年走向他,看着父亲,也看了看房门,「爸!你是担心姊心情不好,不肯吃饭吗?」
摇头,「你姊不会这样,只要我拿进去,她就会吃,她就是这样,不想让别人担心。只是……她都吃得很少,这样于体力不足,伤势怎么会复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