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一定是有了这样根深柢固的呆板印象,这几日,她的脑海里才会不小心好几次浮上他笑起来的样子。
她很不应该,简直接近可耻,她应该要力图振作,她知道,于是她说──
“主任,你要的资料我整理好了,请你过目。”努力重拾她的敬业形象中。
“辛苦了。先放着吧。我也有东西要给妳。”说完,他拿出一迭公文袋,移到她面前。
她的脸上满是问号。“这是?”
“生日礼物啊。”他表情愉悦的说。
她瞠大眼睛,像是不知道他在搞啥名堂。
“咦?不是吗?难道我弄错啦?我记得妳的人事数据是这样写没错啊……”说完,他开始转身从柜子里抽出写着人事的资料夹。
“主任,不用找了。”一道冰冷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秉勋转过身望着她。
“嗯?”
“你没记错,我数据上记载的生日的确是今天。”她一脸肃穆的说。
“那这份礼物就是给妳的。”她为什么这种表情?他有踩到她的尾巴吗?
“我从来不过生日,礼物你收回吧。”
她、她竟然这样说!
这份礼物可是他为她量身订做、忙了整整五天五夜,好不容才弄出来的,她竟然不领情?!
他为她勾起了左嘴角。“妳的老师没跟妳说,拒绝别人诚心送的礼物会伤到他的心吗?”
她定眼望着他的左嘴角。“你很受伤哦?”
“妳的老师没教妳,这样问一个男人很令人无言?”这次,他两个嘴角平均的上扬。
“看来我的老师是个很好的假想敌。”她说。
表情一缓,打开牛皮纸袋里的东西,发现那是土地行政高考的讲义,而且是手写的,让她看得表情一骇。
“这……这全是你写的?”字迹工整,重点详细,章节结束的右下角还画了几张漫画插图。
“这是以前我考高考时做的笔记,然后我透过关系打电话给一些命题教授问了一些趋势,帮妳补充一些最新的法规和目前最夯的题目,这些最适合妳这种忙碌的人来读了。”
她眼眶有点热热的,可是她知道,她不可以在他办公室里像个驴蛋似的掉泪。
“如果妳很感动,可以哭出来没关系,我供应得起大量面纸。”他偷偷打量她的表情,继续说:“但如果妳拒收,我会很难看。不管怎样,妳总是我的属下,不可以让长官难堪,这是行政伦理,现在赶快把这袋麻烦的东西拿走,妳去忙吧。”他说。
她对他点点头,退出主任办公室。
秉勋早知道自己一定会想出办法让她收下他送的生日礼物,但是,她为什么说她从不过生日?
她不是独生女吗?
莫妈妈更是看得出来很疼爱她啊,她何以说出这样的话?
真教人费解啊。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去了解了解。
第八章
“莫妈妈,今天店里的排骨好像有点不一样?”
秉勋在金银岛茶艺馆用餐后,坐到柜台前和莫妈妈闲聊着。
“喔,若鸿说你觉得店里的排骨炸得太老,前几天她刻意到厨房看掌厨阿姨炸排骨,她建议提前三十秒将排骨捞起来,结果真的有变比较好吃厚?”莫妈妈看着他问。
“嗯,口感差很多。”他同意。
莫妈妈切了一盘综合水果放在他面前。“主任,请用水果。说起我们若鸿啊,实在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她的确是。不过就是个性稍嫌怪异了些。”秉勋很自在的叉了一小块苹果往嘴里送。
莫妈妈不悦地瞪着他。“怪异?”啊是哪里怪异?
秉勋解读莫妈妈不满的表情。
喔喔,等会儿他要是没能让她心服口服,她铁定会翻脸,搞不好会要他把刚吃下去的水果统统吐出来。
他对她露出一个无敌笑容,才缓缓说道:“这阵子为了事务所的事麻烦了她许多,所以我就看了她的人事数据,在她国历生日那天送了一个小礼物给她,结果妳猜她怎么说来着?”
莫妈妈表情紧张,眼神隐约透露着一丝不安。她的神情让秉勋感到怀疑,但他依旧不动声色的说──
“她说她从不过生日,然后礼物也不收。这实在是很夸张,害我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我好说歹说她才收下。妳说,她的个性是不是很奇怪?”他说,看着莫妈妈正陷入沉思中。
他乘胜追击的又说:“我从来没有被部属这样当面拒绝过,简直是爆糗,搞不好这会成为一种心灵的阴影,我看回台北时,去找个心理医师聊聊好了。”
莫妈妈尴尬的笑笑。
“主任您真爱说笑,事情哪有那么严重。既然您不辞辛劳兜了这么大一圈子来问了,可见对我们若鸿是真的关心,那我也就不瞒您了。若鸿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莫妈妈有些黯然的说。
这令人惊讶的消息让秉勋顿时发不出声音,他静静听着莫妈妈继续说──
“若鸿五岁的时候,她的亲生妈妈带着她来店里用餐;用过餐之后,她妈妈说要到洗手问去,然后便一直没再回来。”莫妈妈说完,看着已一脸惨白的秉勋。
“她?她是死了?还是抛弃若鸿自行离开?”他问。
“她抛弃若鸿,自己离开了。”说到这里,莫妈妈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秉勋递上面纸,她抽出洁白的面纸,又想到昔日的情景──
“那时候的小若鸿一直乖乖地坐在那张椅子上等着妈妈回来,可是,她的妈妈一直没回来;我和我家老头去警局报案,她妈妈好像打从人间蒸发一般,怎么样也找不到。后来我们四处打听,也只拼凑到一些很片段的事情。若鸿说她妈妈叫洪月霞,父亲已经过世,她们从基隆暖暖搬来;她们母女是和她妈妈的邻居来卧龙镇一家玩具工厂当女工,她们才刚搬来三个月,户口也这在基隆,但警方调查原户口里的人是若鸿的叔叔,他们也不知道若鸿母亲的下落。我们去看过她的叔叔,因为经济状况不好,没能力领养若鸿;后来在社会局要安置若鸿的时候,她哭得好伤心,她一直不肯走。她抱着我说,如果她被带离开这里,她妈妈就永远找不到她了;小小的她哭得那样无助伤心的样子,让我们看了心都碎了。横竖我们夫妇俩也没小孩,后来我们征得她的同意,隔没几天我们就收到她妈妈寄来的收养契约书,也就办了收养手续。”
就算是铁血男儿,听了这样的故事,也会不自觉红了眼眶,秉勋把头转往一旁。
此刻,他终于了解为什么若鸿不愿意离开卧龙镇,为什么与人这样疏离,为什么心事只能托付流水;知道她的身世后,他戚到心口发疼,心疼她有那样的往事。
“赵主任,这件事在我们家是个禁忌,你知道她的苦衷就好,可千万别在她面前提。别看她样子挺坚强的,她其实是只纸老虎,很轻易就会碎了。她不容易受伤,但受伤了就要好久好久才能好,所以,你让我拜托一下,千万、千万别提及她的身世。”莫妈妈一再交代。
“莫妈妈您放心,我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妳家的莫若鸿了,她别让我难过我就阿弥陀佛了,哪敢笨得去招惹她生气。您说是不是?”秉勋很快恢复正常神色。开始耍起嘴皮子。
“难怪若鸿说你心机重,看来是真的。你随便讲个两句,我就什么事都掏出来跟你讲了。这下可好,换我心惊胆眺了。”莫妈妈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