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俏俏拧起,她皱眉不发一语。
樊皇雅耸耸肩没理她,转而收拾起喝剩的碗和汤匙。
待他收完一桌的物品再回头,她的视线仍然笔直地投向某个定点,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里间靠外间第二张椅子的左边扶手的第四根支柱上第七朵雕花的花心。
确定目标后,樊皇雅更不在意了。
很明显,她只是在发呆。
第五章
安静的房里,只有煎药发出的啵噜啵噜声。
休养中的水蔻丹在床上闭目歇着。
一步,两步,三步……
衣裳摩擦声,令床上受到惊扰的人儿微蹙起眉。
“细声点、细声点!”声音停止片刻,换上一道女人尖细的嗓音,不知道是对谁说着。
“是。”不大不小的应诺声在安静的房里显得清晰可闻。
床上人儿紧蹙着的眉痕更深了些。
女人见了,立刻给随身的丫鬟一记责怪的瞪视。
丫鬟赶紧噤口,改用点头代替回答。
“谁吵来着?”岂料,另一道狐媚许多的声音跟着响起。
“嘘嘘!你们想吵醒她不成!”又加了另一个女音进来。
“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咱们不是来送鸡汤的吗?”扶着三夫人殿后的丫鬟小声提醒。
“还不都要怪她们!”三名风韵有别的夫人眉一挑,眼一睐,有志一同全推到另外两人头上。
“唔……”水蔻丹有被吵醒的趋势。
听见她细细的申吟声,所有人有如被冻僵一般定在原地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直盯着水蔻丹瞧。
好在她只是翻了个身,转头又陷入酣甜的睡梦中,三个女人连同各自带来的丫鬟这才松了口气。
“好了,东西放下,咱们就离开。”年纪最长的大夫人决定速速离开为上策。
“谁先放?”有着狐媚嗓音的三夫人问。
“谁先放有差吗?反正还不都是要给媳妇儿喝的。”二夫人语带责备。
“问题是咱们都送了鸡汤来,媳妇儿一定会挑其中一盅喝,难道你们不希望媳妇儿挑到的是自己的?”众人斜睨着她们。
“媳妇儿有喝就好。”看上去最为优雅的大夫人边说,边把鸡汤放在最靠近床的桌上。
“你这不是自掌嘴巴吗?”三夫人说着,把大夫人带来的鸡汤往旁边移,再搁上自己的。
“我这盅里加了上等的人参,媳妇儿喝了风寒肯定立刻痊愈。”大夫人效法三夫人的举动,重新摆上自己的鸡汤。
“笑话!就你的有加人参我没有吗?冬虫夏草、鹿茸海龙,该放的我一样也少不了,况且……”三夫人朝丫鬟使了记眼色,丫鬟捧上另一只精致的小碗,“我另外还准备了一碗燕窝,给咱们的媳妇儿好好补身。”
大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强烈的败阵感让她再也无法跟三夫人争。
好吧,争不过三夫人,总还有二夫人可争。
一旁的二夫人发现大夫人的注意力转向自己,连忙把椅子放在床边摆好,朝丫鬟小声地催促,“快,把东西放下!”
被主子一脸焦急的模样给刺激,丫鬟一急,抖着手把揣在怀中已久的热鸡汤给放下——
叩!
闷顿声惊吓到的不只一干主仆,还有床上的娇贵人儿。
水蔻丹嘤咛了声,小手揉了揉眼睛,驱赶死赖着不走的睡虫,缓缓睁开眼睛。
霎时,大眼瞪小眼,一起乾瞪眼。
好……多女人。
即便已经看习惯女人的水蔻丹也没料到醒过来会有六个女人杵在自己面前,毕竟在樊府,她像是跟其他人隔绝了一般,除了樊皇雅外,就是朱康,再没有其他人了。
“二娘?”水蔻丹认得她们,却只叫得出上次那个掉了卤蛋的二夫人。
啪啦!
一盅鸡汤,坏了。
“惨了、惨了!她醒了!”大夫人慌了阵脚,在原地打转。
二夫人则是早已说不出话来。
三夫人反应最快,灵机一动建议道:“把她敲昏!”
敲昏她?水蔻丹有点讶然.
不过是醒了而已,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吧?何况哪个人睡觉不会醒的?又不是死人。
“嗯……不然当我没醒过……”实在不想被敲昏,水蔻丹乖乖地倒回床上,但一双亮晶晶的眼儿怎么也不肯合上。
这算是她第一次与樊府的其他人接触,不能说话也不打紧,她用看的就好。
三位夫人局促不安的望着她,她则是老神在在的观察她们。
“那……”二夫人呐呐的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嗯?”眨眨眼,她期待着对方说的话。
偏偏——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樊皇雅回来的很不是时候。
一见是他,一群趁着他不在才敢偷偷出现的女眷吓傻在原地,动弹不得。
唷喔,她们连该怎么说话都忘了。水蔻丹暗忖。
“那个……”她慢慢地起了个头,成功的拉过所有人的注视,而她仍是一个劲儿的维持自己的慢步调,徐徐开口:“二娘她们是来替我送补品的.”
墨黑的眼望向地上那一盅已经是碎片和鸡汤混成一片的残渣。
“送来给你?”他的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嘲弄。
“是我没接好才掉地的。”水蔻丹轻松带过。
剑眉一挑,他摆明了不相信她的话。
樊皇雅没说话,谁也不敢开口。
岑寂弥漫开来,沉重的气息如一口大锅盖下,沉得令人呼吸不顺。
“都下去。”良久,他道。
气息又开始流动,女人们纷纷避过樊皇雅快步离去。
“她们是你娘?”待所有人都离开,水蔻丹才问。
“嗯。”
水蔻丹起身,掀开身上的被子,细白小巧的裸足探出被外,眼看就要往一地碎片踩下去。
“别动!”樊皇雅发出警告,大步来到床边阻止她。“你要去哪儿?”
“二娘她们特地送了鸡汤来,不喝不行。”她送上甜笑,表示非下床不可。
笑容绝对是耀眼的,但此刻他只觉刺眼。
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拒绝她.尤其是当她这么笑的时候。
俊脸微僵地对上她。
“我可以下床了?”给了合理的交代,她仰起头意思意思的问了声。
他能说不行吗?
虽然脸色难看,樊皇雅还是伸手将她抱起,小心避开满地的碎片和鸡汤,再把她放在桌前的椅子上。
“其实穿鞋子就可以了……”她小声的自言自语,对他贴心的举动则是甜在心头,嘴角抑不住往上扬。
“嗯?”他没听清楚。
“没。”她摇摇螓首,打开盅盖,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嗯,好香。”
“快吃。”即使没有半丝催促的意思,樊皇雅还是这么说。
水蔻丹知道一个手握大笔生意的商人就跟在战场上统领军队的将军一样,他们讲求的只有三个字:快,狠,准。
所以“快”这个字对他来说是口头禅,改下掉了。
垂下眼,她拿起筷子和汤匙,明媚的眼儿若有所思。
“夜了?”镇日躺在床上昏睡,她搞不清楚现在的时辰。
“晌午刚过.”
“你吃过了?”
“还没.”他没有吃午膳的习惯,对他而言那是浪费时间的事.
话声刚落,一块鸡肉送进他的嘴里。
樊皇雅一愣,没料到她会这么做。
“很好吃吧?”她也夹了一块放进嘴中,然后指着另一盅,“除了掉地的那一盅,这里还有两盅,夫君也吃吧,反正我也吃不完。”
他有一个很大的家庭,人多嘴杂,尤其又是一家子的女人,若每个人在他耳边说上一句话,这个家的屋顶就要掀了,所以他重视纪律,更严订规矩,如果有人敢破坏他的规矩,绝对有一顿排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