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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贩、童玩的摊子同样是挤满人,姑娘们想的是裁块花布好制衣,添点喜气。

  而上了年纪的妇道人家则惦念起家中的小毛儿,手头不紧就多买几个小玩意回家哄小孩,一家和和乐乐好过年,笑容满面。

  其间不难听出还有发音颇为怪异的洋人,银饰、玛瑙摆满红布,精致的铜环、耳坠子造型可人,不少官家夫人、千金小姐贪鲜抢着要,生怕慢人一步。

  “小姐,什么叫打太极?奴婢怎么都没听过。”她只听说书先生提过武松打虎。

  银雀困惑不已的神情引得邵铭心巧自含笑,赛雪般的纤指往她额头一点。“出门别说你是我的丫鬟,真是呆呀!”

  她不服气的发出猫似的抗议声。“不懂才要问嘛!小姐不是常问倒夫子。”

  有样学样,主子不耻下问,丫鬟当然也会跟着学。

  “你这丫头倒学会顶嘴,我是具有求知、好学的精神勇于发问,可不是尽找夫子的麻烦。”有疑必问是人之常情,并非故意刁难。

  爹常说凡事要追根究底才能找出病症好下药,治标不治本,华佗、扁鹊再世也枉然,一定得由根本治起才有功效,急病乱投医只会枉断生机。

  所以她听得仔细牢记在心,一遇上不解之事必问个明白,夫子是大智慧的师者,学生有惑不找他解又该找何人?传道,授业,解惑乃为人师表之根本,她没有做错呀!

  可是奇怪得很,每个夫子都教不长,自认才疏学浅地纷纷告假请辞。

  关夫子算是历任夫子教得最长的一位,过了年刚好满七个月,爹允诺要包个大红包给他呢!他应该还能撑上几个月。

  “奴婢哪敢顶撞小姐?奴婢是同情夫子的有口难言。”

  因为小姐的“为什么”往往没有解答,谁晓得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神明都不一定回答得出来。

  不过她不敢多事的添上一句,不然小姐八成又会问为什么有神明?它们是哪里来的?谁创造出她们之类的无解问题来愁白夫子的顶上发。

  杏目斜睨,貌似春桃般鲜艳可口的邵铭心轻戳了她“好个放肆的丫头,你连主子都欺不成?”

  “小姐冤枉奴婢了,奴婢是实话实说……”啊!谁掐她?

  找不到凶手的银雀气呼呼地盯着周遭,一副有冤不得伸的委屈样跟在邵铭心身后,浑然未觉一抹巧笑正挂在前头丽人的嘴角。

  不过四周的热闹气氛很快的分散了她的不甘,垂下的扁嘴慢慢往上拉,很快的把刚才的不愉快抛诸脑后,一张洋溢开心的小脸不时被些新奇的事物吸引过去。

  傻人有傻福,人要笨一点才懂得认命,太过机伶容易争强好胜,老是不认分的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前阵子就有几个自认容貌不差的丫鬟不懂事,以为上了大少爷的床好歹可捞个妾室做,不愁吃、不愁穿地等人伺候,不用看人脸色。

  可惜床角都没摸着呢!洁身自好的邵淮南脸色一沉,当下命人将心怀不轨的丫鬟丢出去,十两银子解了约永不任用。

  通常由邵府走出去的下人很难再找到好差事,因为众人皆知邵府主子一家良善,若非犯了难以饶恕的重大过失,否则不会遭到解雇,因此没人愿意雇用连善人之家都容不下的丫鬟。

  银雀的不贪不求正是所有丫鬟的典范,邵怀远夫妇常夸她守本分、知进退,说将来必为她找户好人家,该有的嫁妆一样不少,乐得她成天想找个汉子把自己嫁掉。

  “小姐,你看那里有个算命摊子,我们过去瞧瞧好不好?”她好想知道几时能遇到她的冤家。

  意兴阑珊的瞄了一眼,没多大兴趣的邵铭心随即看向庙口前熟悉的人影。“有什么好瞧的,不就是张糊口饭吃的天师嘴。”

  说是道非全推给鬼神,祸福不沾身。

  “天师嘴?”小姐的话越来越深奥了,十句当中她起码有三句听不懂。

  “道三说四无凭无据,点你一句富贵不愁没赏银,坏你一声年关难渡还怕不送银两去?消灾解厄哪样不用银子打发。”全靠两张嘴皮道尽古往今来。

  说得准自然银两人袋,一个不准也不打紧,反正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个算不准还有下一个,猜来猜去总有一、两个倒霉鬼吃下空饵。

  “小姐,你小声点,那个算命的会听见啦!”瞧,他直搓八字胡往她们主仆的方向盯。

  大惊小怪,这丫头越来越没分寸。“听见又如何?瞧你紧张的。”

  想去卜算姻缘的银雀苦着一张脸不肯放手,直揪着邵铭心的毛裘摆出求人的姿态,像个欺主的丫鬟非耍赖到底似。

  但是外表看来好说话的邵铭心偏不如她愿,拍掉她造次的手扭头就走,意志坚定地让她明了谁是主、谁是仆。

  该给的纵容她不曾吝惜,不过要看场合,主仆的职分若不分清楚,他日落人口舌被指称恶婢可不好找婆家,再多的嫁妆也掩不去外人轻贱的目光。

  为了她好,适时端起小姐的架子是必须的。

  “小姐请留步,可否容老朽为你算个命?”

  一身仙风道骨,神情清朗,五十开外的清废男子做儒生打扮,眼戴西洋眼镜,手拿八卦镜卜算方位,未随满人的规定剃头而束发于顶。

  顺治二年制定的剃头令于僧、道无用,因此令人直觉性的猜测他乃道家一派。

  “命是天注定的,算来算去还是命,你能改变上天的旨意吗?”虽然她不信江湖术士的满口胡言,可是莲足仍轻移了几步。

  因为她有个思春的丫鬟。

  “命是父母所给与上苍无关,小姐面露喜光,天庭饱满,他日必是富贵中人,享荣一生,尊贵非凡。”摸着唇上须,他语带玄机的说。

  “不用他日,我已身处富贵之中,你算的不准。”谁不知道她爹是谁,名誉京城的大夫邵怀远耶!岂不荣贵一生,哪用得着他开口。

  要说起邵府掌控江南、江北大半的药材一点也不假,虽是医者亦是生意人,任何稀有的药材都能在养生堂购得,成色之纯不比大内皇宫的御药房差。

  有时宫里的嫔妃还差太监来此购买养生、滋肤的圣品,赞不绝口地直要她爹人宫为皇室效劳,只是一直被太后阻拦而作罢。

  “小姐看的是眼前,老朽看的是阴阳,何不写个字来考考老朽?”准不准总有八分样。

  一听到考字,提不起劲的邵铭心眉眼含笑地拈指一比。“你非赚我银两是不是?”

  “非也,非也,老朽愿一文不取的为小姐测字,若日后应验了老朽今日之言再给银两如何?”他赚定了她的红包钱,天机尽在覆手间。

  看了看他不像有假的神情,好奇心不免被挑起。

  “好吧!我写个字你来测测。”不提笔,不沾墨,她以指沾水写下个“媚”字。

  反正闲来无事当是寻开心,听听无妨,陪同娘亲布粥的大哥忙得不可开交,她若在此时上前肯定挨顿骂,家里最爱训人的就是他了,比爹娘还罗唆。

  “媚字去女是眉,适才老朽说你面露喜光,喜上眉梢表示近日有喜事临门,小姐的终身大事可望在年节前后抵定。”讨杯喜酒喝喝倒是挺惬意的。

  “我的……终身大事?”微讶的瞠大眼,邵铭心半信半疑的盯着水渍将消的字面。

  “眉与媒音相近,去眉添个某字不就是个媒,意思是将有某人介入女子的生活,而测字的你正好是名女子,老朽敢赌上这块招牌,小姐的佳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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