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哑然,全身一震,浑然不觉手里捧着的热茶从她手里松落,她站着无法动弹,脑中思绪纷乱,心情更是如潮汹涌难以平复……
望月及时握住她两只手,从她手里拿走那杯茶,内心终于松了口气。他终于让姑娘了解爷的真情和用心。
为什么……她不明白,完全不明白六爷为何要这么做?为了她……
为了她而试药……这实在不可能……
她无法相信,眼睛却一阵刺痛,迅速泛红,冒出了一眶热泪。
「……这不可能……」八爷……一直都……讨厌我……捉弄我……」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深黑的双手,看看她异常的肤色,怪异的面貌,她更加肯定是望月弄错了……
「姑娘,爷是喜恶分明之人,爷若讨厌你,怎么可能把你留在府中,住在这楼院里?正因为你服药之后,昏昏沉沉,睡不安稳,爷担心你,为了亲自照顾你,才把你留了下来。」
什么……
「姑娘,你心存良善,口无恶言,笑脸迎人,你的美丽,爷是最懂的人。望月敢指天发誓,爷对姑娘用情至深!姑娘,小的今日所言句句肺腑,若有谎话,愿天打雷劈!」他慎重起誓。
用情至深——四个字猛然敲进她内心里,撞出好大一响,打进她心底深处!
望月在说什么?六爷硬留她,是为了照顾她?六爷对她……的感情……常乐瞪着自己深黑的手,想起六爷那双修长如玉无瑕的手,那张白皙俊美的脸庞,依然难以说服——
「姑娘,你想想自己的心情好吗?这些日子来,你对爷的病忧心紧张,陪着他喝药,你对他不是没有感觉吧?」正因他察觉了,他才赶紧推她一把,他不能再默默等待下去了。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把话说开,让姑娘正视自己的心情,也了解主子的一颗真心才行!
就算姑娘再也想不起那一段过去,他也要让姑娘重新爱上爷,回到爷的身边。
即使他的多管闲事,再遭六爷责罚,他也甘之如饴。
「姑娘,请听小的一言,六爷不是用眼睛能看透的人,请你用心看、用心感觉,总有一天你能看出六爷……他对你真正的心情。」
她抬起头来,看着望月双眼泛泪光,说得情绪激动,到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她对六爷……
六爷……六爷对她……
他们……真正的心情?
第八章
「……怎么了?」罗谦狐疑地眯起了眼。
她低头捧着那碗药,久久不曾端到他面前。究竟是怎么了?
「小乐!」
「啊?」
砰!
他大声一喊,她如梦初醒,双手一震,一不小心,手上的那碗药摔落地!
罗谦皱起眉头,眼看药汁洒满一地,「小乐,你最近心不在焉,显得心事重重……你这么渴望回家吗?」
「不,不是……」自从望月说了那些话之后,她在六爷面前就很难自在,尤其看着六爷的一举一动,一嗔一笑,都会心跳加快,呼吸不稳。
常乐蹲下身子,伸手捡拾破碗碎片——
「不许捡!」他一声怒斥过来,猛往她心里一震,她抬起眼来看着他。
罗谦冷哼一声,口气转淡,嘲讽她道:「小乐,本王可清楚你的伎俩,你以为故意刮伤了手,你那张刻纸就可以暂停了,本王就会放你回家了吗?你想得美!」
她望着一把扇子又回到他脸上,遮去他冷嘲热讽的表情……姑娘,请听小的一言,六爷不是用眼睛能看透的人,请你用心看、用心感觉,总有一天你能看出六爷……
她望着他,一张脸热得发烫,收回了手,站起身。
她过去究竟在看他哪里?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会看不透呢?
在望月点过她后,她渐渐发现六爷总是用这种方式掩饰自己的真心,他其实是为了她好,却故意把话说得难听,而她总是对六爷的冷嘲热讽听得特别清楚,一再忽略了他这么做,背后的用意和用心。
而望月……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觉这个人很为她好,好像她应该相信他,信任他……
但她真的该相信望月说的话吗?
他说六爷对她用情至深……这是真的吗?
她至今仍然不敢置信,但也不得不想这若是真的,那么六爷要她入府刻纸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她的病……
她低头望着泼满地的药汁,这碗药——
你的皮肤和血液天生带有缺陷,能够活至今日,已是奇迹,若不及早疗治,你恐怕再无几年可活。
姑娘病体须早日疗治。
这几日,她一再想起那位大夫曾经说过的话。
虽然望月称这碗药是为疗治她的异常皮肤,但若非她的异常已经威胁到她的生命,六爷大可不必费此功夫,一方面隐瞒她,又为她试药,还陪着她一起喝药。
这碗药,苦得让人头皮发麻,他无病无痛,怎么喝得下去?她什么都不知道,自以为是陪着他喝,她都忍不住气他的蛮横无理,抱怨他的任性跋扈;而他怎么能够一句话都没有,默默的为她做这一切,做得这么无怨无侮,如此不着痕迹……
她眼眶好热,管不住的眼泪如雨下,一下子爬了满脸。
「你……只不过说你两句,你哭什么?」
听似烦躁怒斥的声音,掩藏了他不知所措的心情。老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冷言冷语,她一直都无所谓,更不曾为此在他面前掉过泪,如今她才知道原来她哭……会令他紧张的。
眼泪掉得更加迅速,满怀心疼于六爷,怜惜他……
罗谦变了脸色,站起身,向前一步,却僵在那儿,随即冷冷转过身,面向窗外飘雪。
他停了好久,才终于开了口,声音恢复了冷静,「等雪停了,让望月带你回去一趟……本王是忧乳母思女之心,让你回去给她看看。你的刻纸未完成之前,得继续住在这儿,否则休怪本王要坏了常欢的喜事了。」
她泪眼模糊,望着那一身大红背影,听着他似无情却有情的话语,喉咙一阵酸楚滚烫涌了上来,她紧紧咬住下唇。
她还是想不起那段过去,但是常在她的梦里、她的耳边出现的那个变声少年的声音……是六爷吧?
姑娘的情况,早该夭折。想来姑娘幼时足以珍稀补品养着,经年累月护住心脉,才得以延年益寿:万有今日。
六爷口说别相信江湖术士的话,却把药单拿给太医看,还请太医为她看诊,莫不是那位大夫说中了部分事实……
她的家里负担不起这笔费用,但这对桂太妃和六爷而言却是九牛一毛,想来她这条命该是桂太妃或六爷帮忙,才得以延续。
当年她在宫中醒来,张眼看见的就是六爷的脸——
小乐!小乐……你……
你是谁?……这是哪里?
她望着一张陌生的脸孔,醒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莫名恐慌,以致忽略了他当时脸上的表情,现在也完全想不起来了。
不过仔细一想,的确很不对劲,她若是因去探望桂太妃而出意外,当时在她身边的该是桂太妃或者她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只有六爷在她身边。
她当时究竟为什么而入宫,为何是六爷在她身边?
为什么她会把那段过去给忘了呢?为什么她想破了脑袋,都想不起来……她和六爷,他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为什么望月要告诉她,六爷对她的感情,却又不肯告诉她,他应该也知道的那一段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