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药快凉了。」她两手捧着药碗逼近他,嘴巴里都是苦味,连呼吸都是呛人的苦,喝得她很反胃。但她都喝了,他这个真正该喝药的人,却还在挣扎。「六爷,快点喝吧。」
听她柔柔的声音,带着一丝甜意,那是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到的报复心态,等着看他的「报应」。罗谦白她一眼,冷冷哼了一声,一把甩开扇子,接过药碗,一口气灌下了一碗苦药。
他喝得豪爽,她却看得深深颦眉,脸皱成一团。除了他,她是唯一知道这碗药有多苦的人了。
她把碗放回托盘上,倒了一杯水给他。「六爷,喝点水。」
罗谦接过杯子,一下子就喝干了那杯水,脸上毫无表情。
她回到画纸之前,拿起笔来。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敢大胆直视他艳丽俊美的脸庞……
本以为能看见他的脸,她就能清楚掌握神韵,像过去一样俐落准确的下笔,不出两天时间,就能画出一张她满意的人像画来,然后开始进行刻纸。
可是事实却不然,愈是看着他的脸,他的五官、轮廓线条就愈模糊,她连续画了几张,怎么画都不像他,别说抓到神韵了,连五官都走位。
不知为何,她的手好像被人抓着,她的心灵感觉也受到控制,每一张图画出来都像六爷又不像六爷……画纸上的脸孔,一直都比现在的六爷少了好几岁,她的笔下画出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年。
罗谦从来不看她画得如何,他根本就不在乎她把他画成什么样,他总是侧着脸,垂着眼,拿着一本书,看得专心,直到……
她低头看着自己又画出来的少年,目光焦距愈来愈模糊,打从心底涌起一股不适的感觉,让她频频想吐,精神无法集中。她放下了笔,盖上画纸,神色沮丧。
她早就发觉,自从陪六爷喝药之后,身体就开始非常不舒服了……
罗谦瞥她一眼,放下书本,走了过来,把瘫在书案上的她抱起来。
「六爷……我可不可以不要再喝药了?」她的眼皮重得睁不开,全身虚软无力,闻着一股清爽香味,感觉自己在一个温暖安全的怀抱里。
他垂眸凝视着她痛苦的脸色,把她抱上楼,放到床上。
他伸手抹去她眉间的纹路,低沉轻柔地哄她:「再喝一阵子看看,忍一下,乖。」
「……嗯……」她躺在床上,一阵不安,两手摸了一会儿,直到抓住一个安全的感觉,才轻轻叹了口气,有了一种满足的感觉。
罗谦躺在她的身边,任一双深黑的手将他紧紧抱住,他轻柔地把她圈在自己怀中。
「六爷……」
「嗯?」他轻轻拨着她的发,听她沉睡前的呢喃。这帖药初服用时会使人意识散乱,疲倦沉睡,全身都痛,会把人折磨得不成人样,他深深的体会过,因此才暂时对她好一点,算是怜悯她。
他现在服这帖药,一些负面症状已经减轻许多了,其他的一些排斥和不适,大概就如太医所言,这药……不适合正常人服用吧。
「六爷……我是不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事……你……告……诉……」
罗谦眯起了眼,听她沉沉睡去的呼吸,一阵疑惑。她……说什么?
突然如此问他,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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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连续飘了好几日的雪,外头早已被一片雪白覆盖,而她……
常乐望着窗外的白色景致,深深叹了口气。
她每天早晚陪六爷喝那碗苦得直冲脑门的苦药,喝完了药就昏昏沉沉,不知不觉竟在王爷府中住了大半个月。
六爷派了桂太妃的人到她家编了藉口,让她爹和二哥以为她是住到桂太妃那儿去陪她老人家。
「六爷愈来愈过分了。」她想回家,但六爷却强迫她得留下来直到刻纸完成。六爷不让她回去,还威胁要把她和柳大哥的「诡计」说出来,让她二哥和柳姑娘的婚约破局。为了二哥,她只好隐忍下来,但已经住这么久了,她好想回家。
「姑娘,早。」
「早安,望大哥……」她住在六爷的楼院里,楼上的一个小房间,和六爷卧房只隔着一扇门。
听说这本来是给服侍主子的丫鬟睡的,只是六爷不喜如此,房间空着;六爷要她睡这儿。
不知道望大哥是否有听见她刚刚抱怨六爷的话?
望月本来一脸笑容,帮她送了一杯热茶上来,看她站在窗边,脸色有点窘迫,他迟疑一下,心想主子可能还会多睡一会儿,这才把热茶递到她的手上,和她低声说话。
「姑娘,小的有些话……必须对你说,但是请姑娘务必守口如瓶,不可让爷知道。」
常乐讶异地望着他。她不知道望大哥想对她说什么,为何必须瞒着六爷,但看着他诚挚而严肃的神情忽然转为凝重,她也慎重地点了点头。
「姑娘,还记得数月之前,交给爷的那张药单吗?」
「药单?」突然提起数月之前的事来,她真的脑袋一片空白,直到一张俊秀冷漠的脸孔浮上来,她才想起来。「是那位陌生大夫给我的那张药单吗?」
望月点点头,「爷把药单拿给陈太医看,又特地请太医入府为姑娘看诊,方断定那张药单对姑娘或有帮助。」
她一脸迷惘,「六爷特地请太医入府……为我看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她一点印象也……
小乐,见过陈太医。
小女子常乐,给太医大人见礼。
太医醉心于医理研究,果然丝毫不肯放过任何值得研究的对象啊!小乐,反正你也没什么长处,若能帮上太医的忙,也算定对医学做些贡献,你就满足太医的好奇心吧。
……是那时候?
「姑娘,太医告诉王爷,那帖药可能修复姑娘的皮肤,若真有其效力,姑娘的外貌就可和正常人无异了。」
她的心陡地一跳。那帖药有此疗效?
「但是,太医也说,此药方有其危险性,他也不敢担保姑娘服用之后,能够安然无恙。」望月神色复杂,眼底藏着激动,回头往门口看了一眼,加紧道:「姑娘,小的实在很担心!太医都说了,那帖药常人不该服用,王爷再陪着姑娘长期服用下去,他真怕会闹出人命来!爷是千金贵体,万一出事,没人担待得起!小的不得已,只好向姑娘说出实情,请姑娘想想法子,别再让爷喝那药了!」
常乐表情空白,瞠眸张口望着他。……他说得太快、太急、太跳跃,有可能是他说错了,或者是她听错了,误会他的意思?
「姑娘——」
「等等,望大哥,我听不懂。」她赶紧打断他的话,从头问他道:「你说六爷特地请太医大人人府帮我看诊,是六爷口称要我帮太医大人做医学研究那时候?」
「是,爷思绪缜密,向来做事周全,会这么做全是为姑娘着想。这一来可以避免姑娘心情不安,二来爷也不要姑娘对他心存感谢,造成心理负担,才刻意编造藉口,让姑娘能够安心接受太医诊断。」他不会把姑娘病情全盘托出,他只盼爷的苦心,今日能让姑娘明白。
常乐望着他,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内心的冲击一波又一波袭来,张口许久,才有了声音,继续问道:「你说,那张药单上的药可能修复我的皮肤,但服用却有危险,所以……」
望月赶紧点头,激动地接着说:「所以,姑娘,王爷不肯让你冒险,他自己却不顾危险,亲自帮你试药!其实爷身体健康,无病无痛,这一个多月来面色惨白,昏沉呕吐,你所看到的这些反应,都是药性发挥的负面作用,是爷为了帮你试药产生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