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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是的,请你唱上一段吧。”

  “好吧,等你长一身鸡皮疙瘩时,可不许怨我喔。”

  “不会的,快唱吧。”

  谢志宁清清嗓子,放开歌喉唱了起来,

  夜晚我在松坡坡上歇脚,

  叮咚的马铃声响遍山坳。

  我唱着思乡歌儿喂着马料,

  他的歌喉十分美妙,而且字正腔圆,那悠扬的歌声在陡峭的山峰夕阳和白云蓝天间回荡不绝。

  大个儿在队列尾端更加卖力地唱着,仿佛和音般配合着他的歌声

  搭好开亮的帐篷,

  天空已是星光闪耀。

  燃起热烈的篝火,

  围着火塘唱着赶马调。

  远处的山林里,

  咕咕鸟在不停地鸣叫,

  应和着头骡的白铜马铃,

  咕咚咕咚响个通宵。

  不仅小珚被他的歌声打动,就是唱了半天的大个子也不知在何时停住了歌声。所有人都被他悠扬婉转的歌声吸引,跟着他熟悉的调子轻声唱了起来。

  当他唱完后,小珚激动地称赞道“志宁,你唱得真好,我喜欢!”

  他抬起头,阳光跳进了他的眼窝。“有奖励吗?”

  “有。”他的笑容令她陶醉。

  “是什么?”他扬起的嘴角让她很想跳下马,扑进他怀里。

  “你让我下来,我会亲你一百下。”

  他慢了脚步,与她并行,将手放在她膝盖上轻轻捏了一下,给了她一个惊心动魄的微笑。“记住,你欠我一百个吻,今天之内要偿还喔。”

  “我不会忘记。”她低声说“可是如果你再这样看着我,在马上我可能会坐不住,而坠落山谷,那样谁来偿付呢?”

  “不许胡说!”他笑容尽失,突然压住她的腿,仿佛她真的会摔下来似地。

  “别担心,我是逗你呢。”

  “以后这样不吉利的话不许再说!”他毫不迁就的警告她。

  见他真的急了,她赶紧安抚他“好好,我保证不再乱说。”看来马帮的禁忌习俗也传染给了他,他居然相信那样的说法。

  太阳偏西时,他们到了上河头。

  那是一个高山峡谷中的大坪坝,青山环绕,绿水长流,一片片稻田在晚风中翻滚着绿色波浪,一道道炊烟在屋宇间袅绕直入云天。在夕阳余晖中,这片峡谷看起来就是人间仙境,也是这些在深山古道上走累了的赶马人最渴望的地方。

  当马帮队缓缓走下山,进入村子时,有好多村民跑到村口迎接,其中最多的是输高髻、穿窄裙的女人和未成年的孩子。

  当他们在村头的磨坊前停下后,小珚在谢志宁的帮助下滑下马背。

  “先别急着走路,活动活动双腿。”他提醒着她,自己则开始下驮,解笼头。

  四周都是呼唤和说笑声,可惜高大的骡马挡住她的视线,小珚看不见,只好伸长脖子,踮着脚尖,却看到一个很像二锅头的男人抱着一个女人走过眼前,又看到大个儿峰子肩上扛着一个笑得很大声的女人消失在骡马中。

  “喔,他们在干什么啊?”她奇怪地问。

  身后没有回答,她转过身,发现谢志宁并没在那儿,驮子和笼头也不见了。

  他一定是去放东西了。她心里想,于是轻轻捶打着双腿,等待着他。

  可是当围绕在她身边的骡马,包括栗儿忽然跑开,奔向上河头水草丰美的牧场时,她震惊地发现,眼前的空地上除了几个老年人和孩子外,根本没有苗大哥和他的马脚子们的身影。

  怪事,人呢?

  她走向磨坊去找谢志宁,可里面只有黑压压的驮子,却没有认识的人。

  她退出来,东张西望,正不知该如何询问时,一个老妇人过来告诉她,男人们却下驮子后都去见女人了,要过一会儿才会出来,让她随她去公房等候。

  找女人?

  那么志宁呢?他也去找女人了吗?!

  “你是谁?我不要跟你去,我要找志宁。”她拒绝跟老妇离开。

  “我是阿十娘,苗大锅头是我女婿,你随我来,可以找到他。”

  苗大哥的岳母?

  小珚大吃一惊,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知道苗大哥和马帮其他大哥都是永昌人,他们的妻儿也在永昌,可这里却跑出苗大哥的“岳母”,难道他是从上河头娶回的妻?随即她又想起道城的阿凤,不由猜测阿十娘的女儿也许是苗大哥的另一个“相好”。不过,不管怎么说,阿十娘都是苗大哥的家人,她当然不能无礼,再加上这个老妪很难缠,小珚无法拒绝,只好跟随她往村里走。

  可是刚走了几步,她忽然站住,双眼冒火地盯着右边一条小巷,那里谢志宁正与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手拉着手站在树下,那女子几乎要贴到他身上了。

  虽然隔得远,但她看得清楚,那就是谢志宁。

  坏小子,竟然敢学马大哥到处留情!

  她怒火中烧地正想喊他,却见那个绿衣女人拉着他消失在巷道里。

  “谢志宁!”她用力大喊,可是这里是磨坊,她的声音与水车的巨响相比,无疑是蚊吟。她拔腿就往那里跑,发誓要找到他,一定要弄明白他到底跟那个女人在干什么!

  跑到刚才他们站立的大树下,她傻了。这里是个四通八达的岔路口,一排排房屋之间,东西向是石板路,南北向是河流。站在河流与石板路的交叉点,看着那一道道紧紧挨着的院门,她根本无法确定该往哪里去找他。

  好多人从两边的房屋里伸出头来看着她,她成力人们窃窃私议的对象,而在那一刹那间,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被遗弃的小孩。

  一种椎心的痛撕裂了她的心肺。

  去他的!谁稀罕那样的男人!她决绝地想。

  极度的失望和愤怒中,她转身往外走去。

  她要离开他,离开所有的男人,她早该知道男人不可信。可是,在离开前,她要给他一点教训,让他永远记得,如此对待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首先,她得先找到栗儿,没有马,她寸步难行。

  经过近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她已经克服了最初对马的畏俱心理,现在她不仅很喜欢那匹颇通人性的马,也知道该如何驾驭它,只要有它,她相信自己能走到步日镇去,实在不行,她就重新找个向导……

  向导?她要去哪里找信得过的向导呢?看着幕色苍茫的四周,她的心发紧。这么久以来,她一直依赖着谢忘宁,要想独自去做事时,才发现四面楚歌。

  女人,永远不要依赖男人!

  骤然而至的绝望感击溃了她努力维护的自尊,眼泪汹涌而下,但她用力地吞咽着,绝不让自己因为这点“小事”而崩溃。

  留下,意味着屈辱;离开,她没有去处。

  可是两者相较,前者更让人难以忍受,于是,她坚定地擦去眼泪,往水草最好的牧场走去。

  马帮大多数的骡马都在那里,可是她找不到栗儿。

  太阳渐渐落山了,橙色的天空让人心情更加沉重,她一边喊一边跑,希望在天黑前找到它。

  “栗儿!”终于,在暮色中她看到一匹栗色马,就在前面不远处,于是她用力地跑,用力地喊,可是跑到了面前才发现认错了,那只是一匹栗色毛驴。

  “栗儿,难道你也不想要我吗?”跑得气喘吁吁的她沮丧地跪坐在草地上,终于大哭起来。

  她不记得最后一次伤心痛哭是什么时候,好多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就没有眼泪了,可是今天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多泪水。

  痛彻心扉的痛哭后,心灰意冷、精疲力尽的她趴在草丛中睡着了,浑然不觉在她入睡后不久,忠心的马儿来到她身边,用它栗色的大头轻轻拱着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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