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佟,你有看到掌鸣和房公子吗?」
小佟两手端着托盘,托盘上搁着两杯冲泡好的热茶,方才她在半路遇上端茶的小蓉,她蹲在地上说是闹肚子疼,她便接下她的工作了。
「郡爷和房公子在隔壁的大鹏厅,我正要端茶过去。」小佟边说,怕茶凉了,边往回走。
余烟一怔,手摸了一下胸口,「小佟,我的玉石不见了。」
小佟一听,险些把托盘吓掉了,急忙放下托盘,脸色苍白地过来,「小姐,你玉石哪儿去了?」
「啊,我好像是放在房里了吧。」她眨了眨眼掩饰心虚。
「我回去看看。小姐,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拿过来!」
「好,你慢慢找,我帮你把茶端过去。」
余烟见小佟匆匆跑回去,这才吐了舌头,端起托盘向大鹏厅走去。说来也真泄气,小佟和娘一样不信任她,天天怕她把爹的遗物搞丢了。那是爹留给她仅有的一件纪念品,她怎会不知珍惜呢。
叩、叩!
没等应门,余烟就推门进去了。
两名男子各坐一方,同时转过头,脸色都不太好看。
「你进来做什么?」连掌鸣面无表情,看见是她,冷淡问道。
「我来奉茶。」好在手上有两杯茶,她笑吟吟问道。
连掌鸣咪眸冷冷注视她。睿样郡王府几时缺了下人和丫头,轮得到她端茶进来!
余烟脸儿微红,避开他的凝视,勤快地先把热茶端到客人面前,「房公子,请用茶。」
「多谢余姑娘。」房伯修是个教养很好的翩翩公子,尽管前一刻还与连掌鸣激辩,余烟一进来,他便缓和了脸色,起身回礼。
余烟笑着点头,转身走过去向连掌鸣递茶。
「掌鸣,喝茶。」茶往他前面端来,却不敢看他。
连掌鸣只是望着她,不言不语。
余烟把茶杯往一旁的茶几上摆,然后趁着被轰出去之前,赶紧向房伯修问道:「房公子这回也是专程来看若梅的吗?」
房伯修放下茶杯,瞥一眼连掌鸣,才向一眼道:「余姑娘,在下是为了迎亲一事前来与连兄商量,希望能尽快定下一个黄道吉日。」
「原来如此,那讨论出结果来了吗?」她偷眼瞧连掌鸣,他仍是面无表情。
「未果。」房伯修想一眼也不是外人,便转向连掌鸣拱手道:「连兄以若梅健康状况不佳为由阻挡迎娶,小弟不以为然。正因深知若梅体质,小弟更万分急切迎回若梅,亲自照顾,万盼连兄成全。」
原来掌鸣不肯让若梅出嫁,问题是出于若梅的身子……余烟转头望着连掌鸣。
「我很感激你有这份心意,只是舍妹一日一入了贵府门,便是你房家媳妇,她病弱身躯无法侍奉公婆、操持家务,反而还要拖累你。眼前你尚且不在意,但舍妹可能终身病弱不能痊愈,你有把握能够照顾她终身无怨无悔?伯修,身为她长兄,我对她责无旁贷,你与若梅经先帝指婚,那是先皇对若梅的疼惜,却是苦了你。」
「没想到连兄如此看轻小弟!能得若梅为妻,那不是苦,是甜蜜的负荷,一生一世小弟乐于承担!我深爱若梅,此生非她不娶!为能全心照顾若梅,终身也绝不再娶妻纳妾!」
余烟听见房伯修一番感人肺腑的申请剖白,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想纵然掌鸣有再多顾虑,此时也该放下心?让两人成亲了……
她以为连掌鸣和自己一样动容,转头却见他仍是一脸默然,看得她心讶。
「你身为房家独子,可有想过房太医的心情感受?你为若梅不再娶妻纳妾,若梅却无法为你生养子女,你对得起房家祖宗!或者你要她用一副孱弱身子为你房家香火拼命?」
连掌鸣没有房伯修的激动,有没有他抑扬顿挫、满腔热情热性的音调,只是一贯低沉平稳,平铺直述的一段话,却已经说得房伯修脸色乍红乍白,难以回辩,哑口无言,却又心有不甘。
他的不甘,连掌鸣也看得清楚,他又道:「你爱若梅,我心里感激,但若梅不是你的责任,你不需为若梅成为房家罪人。」
余烟讶异地望着连掌鸣,一颗心莫名跳得好快,好痛……他说得好无情,把若梅说成是一个重担,她听得好刺耳,好心疼,却也无法反驳。
他只是想得长远,思虑得透彻,未雨绸缪。换一个角度思考,他不让自己的妹妹出嫁成为房家的累赘,出发点也是疼惜体弱多病的若梅,不想她受苦。
但是……一定要把若梅说得一文不值吗?生下来就是一副孱弱身子,也非她所愿啊。
「你不曾爱过一人,你伍同理之心,无法体会我的心情!若梅于我,绝不是一份责任,她更是我的精神支柱!即便你是若梅兄长,我也不许你把若梅说得如此不堪!」房伯修整个情绪宣泄了出来,却忘了还有一个余烟在场。
不曾爱过一人……连掌鸣还不爱她,只是她早已知道的事实,倒是没什么好难过的,反而她望着房伯修,忽然好羡慕若梅。她缓缓扬起嘴角,心里忽然不再那么沉重了。
虽然连掌鸣说得有理,但她总是希望能有个人好好疼爱若梅。房伯修把若梅视为精神支柱,这句话她听了好感动。
「……你该以房家为重,亲事别再提了。」连掌鸣没有辩驳,只是冷淡说道。
「我与若梅亲事,乃先帝指婚,不可悔婚!」
「此事我会禀明圣上,皇上知若梅情况,相信为你两人解除婚约并非难事。」
「你……」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要出阁的人是若梅,嫁与不嫁她也有权说话吧,不如你们也听听她的意见?」
连掌鸣瞥她一眼,眼里深不以为然,心里在想,明日一早该让她把三从四德读上一遍。
房伯修心有同感,不过他转念一想,说服若梅也许比连掌鸣来得容易,因此正要附和余烟的话……
「小姐、小姐!房里内外我全翻遍了,我找不到啊!你快点再想想放哪儿去了!」
余烟听见小佟大呼小叫,回过身去。她看见小佟跑得都快跌倒了,全身汗水淋漓,脸色发白地冲了进来,不禁瞠大眼睛。这是一向守视知分寸,无时无刻不告诫她必须应对得宜的小佟吗?
「小姐!你快仔细想想,你放哪儿去了?……你多久没戴了?」小佟紧紧抓着她,眼泪在眼眶里。
余烟傻愣住,她缓缓指向连掌鸣和房伯修,提醒她,「小佟,掌鸣和房公子正在谈事情。」
连掌鸣脸色严峻,面色不悦。
房伯修则望着两人。
小佟紧握着小姐的手,颤抖着放开。
「郡爷,房公子,请恕奴婢鲁莽。」小佟连忙跪下向两位大人赔罪。
「起来吧。」连掌鸣开口,余烟当她是妹妹,她的身份就不是丫头。
「谢郡爷。」小佟起身,慌忙转身摇小姐,放低音量,却掩不住更加焦急的神色,「小姐,你快想,你快想想啊!」
「哎……在这、在这,我骗你的,我好好戴着呢。」余烟简直被小佟失控吓坏了,赶忙从脖子上拉出那条银色细链,露出玉石让小佟安心。
小佟一愣,心脏跳了一下,迅速拉起来看,扁椭圆奇石黑得发亮!玉石没丢,仍好好的躺在小姐胸口上……
「还在……还在、还在就好……」她望着养命石,眼泪滚落了下来,整个儿松了一大口气,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