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总管一边走,一边叨叨说:“没想到这时竟蒙皇上恩赐,擢升大人为御史中丞,大人病体尚未痊愈,便又忙着与大理寺一起清查几桩疑案,连日奔波,还要忙着成亲一事,累得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昨日也不知怎么搞的,在这三月天里竟弄得一身湿回来,原本就压根没痊愈的病又再复发,今日烧了一天。”
听到陈总管这番话,符书儿不禁柳眉深蹙,小手紧握。
原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骗过她,那日在符府的桃树下,他正病着,是她自个儿没弄清楚,不仅误会了他,还责备他,甚至就这样跑回娘家。
她咬唇,为自个儿的任性感到歉疚与汗颜。
他此刻一定很生她的气吧,若是她向他赔罪,他可愿原谅她?
来到寝房前,符书儿抿了抿唇,低声问:“陈总管,相公的病可有请大夫来诊过了?”
“大夫来瞧过了,不过……”
“怎么了?”
“大人不喜欢吃药,所以煎好的药,他都只饮几口就不喝了。”
“那怎么成?”她拧起眉。
“就是呀,我也劝过大人,可大人就是不喝。”
“我晓得了,陈总管,你吩咐人把药端过来,我来喂相公喝。”
“咦?”陈总管先是一愕,接着满脸喜色的迭声应道:“是、是,我马上吩咐灶房再煎药。”想不到夫人回去一趟,再回来后,就不再误会大人了,真是太好了。
他兴匆匆离开。
符书儿小手按在胸口,轻轻深吸一口气后,进去前交代莲月,“莲月,你把小豹先带回你房里。”
“可是我怕姑爷待会看见小姐会生气。”
“是我误会了他,就算他骂我也是应该的,你下去吧。”
“是,小姐。”
符书儿这才推开房门,走进屋里。
她穿过花厅,走进内室,看见雷朗正阖目躺在床榻上。
她悄声过去,细睇着他,发现他俊颊隐隐带着抹潮红,不由得伸手抚向他的额。
雷朗立刻惊醒。
“谁?”睁开眼,看见映入眸里的人竟是她,他立刻冷下脸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看见他冷凝的神色,她一惧,想要退开,但思及这一切都是自个儿的错,误会了他,便又鼓起勇气说:“我是回来向你认错赔罪的,对不住,都是我错怪了你,还有,谢谢你替我救了小豹。”她一口气说完。
他哼了一声,没有作声。
她双手轻绞着衣裙,好声好气的再启口,“相公,你原谅我好不好?”
瞥向她,他沙哑的嗓音漠道:“你觉得我雷府是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地方吗?你究竟把我雷朗当成什么人了?”
听见他话里的指责,符书儿歉然的垂下螓首。“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
她胸口微感窒闷,忽然觉得自己宁愿他骂她,也不愿看见他这般冷漠的神色,这样的神情,好像她和他已是完全不相干的人。
她最大的错不在这里,而是她不该带着那只该死的猫嫁过来,思及那只猫也许也随着她再回来,雷朗就忍不住头痛。
“罢了,我不怪你,你回去吧。”他挥手道。他可不想往后每日都要再见到那只令人发毛的猫儿。
“你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不肯原谅我吗?”
听见她语气酸酸楚楚的,似是十分委屈,抬眼再瞧见她眸里氤氲了一层水气,仿佛随时会滴出泪来,雷朗心头不由得一软,放缓了声音。
“我说我不怪你了,你走吧。”
“我不想走,你别赶我走。我既已嫁给你,就是你的妻,你现下在发烧,我有责任照顾你。”
哼哼,现下知道这么说了,当时她抱着猫要走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思及这事,雷朗气又上来,但他堂堂一名男子,不愿小心眼的跟她计较,索性闭上眼,不再搭理她。
见他沉默不语,符书儿也不在意,迳自走到面盆前,打湿帕子,敷在他额上,为他退烧。
但雷朗似乎是铁了心,看也不看她一眼,任由她做这些举动。
她坐在一旁,不时为他换下额上的巾帕,趁着他阖目休息,凝目打量着他。
也许是身子不适,所以他脸上的神情显得格外柔和,不若这两日那样峻厉迫人,就像那日在桃花树下见到的他……
原来那时他那清润如水的眼神,温朗谦和的神态,都只是因为他……病了。
正因为这病,他便阴错阳差的成为了她的夫婿。
这就是缘分吧。
她和他注定要结为夫妻。
思及此,符书儿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雷朗睁开眼,有丝不豫。
“经过这番误会,让书儿更加了解相公的为人,今后书儿会努力当一位好妻子。”她想他应是个面恶心善之人,虽然发怒时神情看来凶恶,但心地却是十分仁慈心软,所以才会跳下水救了她的小豹。
单凭这点,已足够教她感激心仪。
“哼。”他漫应一声,再次阖上眼,不想搭理她的话。除非她不养那只猫了,要不然她永远无法成为他心目中的好妻子。
为他再换了遍巾帕,她的手轻抚在他额上试了试温度。
额面上传来的那温柔抚触,令雷朗的胸口忽觉一阵酥麻。
他睁眸,迎上她那双盈若秋水的眸子,刹那间,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湖心,在他心底荡起一阵涟漪。
他有片刻失神,觉得自个儿宛若坠入一处旖旎仙境,心荡神驰。
在他那双深黝的俊目注视下,符书儿双颊泛起娇羞的嫣红,一颗心儿卜通卜通的乱跳,心旌动摇,情丝陡生。
“叩叩。”门外这时传来两声轻响,一名婢女端着煎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两人顿时不自在的移开眼神。
接过汤药后,符书儿说:“相公,把这药给喝了。”
雷朗皱眉,瞥了一眼墨色的药汁。“我喝过了。”
“陈总管说你没喝两口就不肯再喝,要按时服药,病才能彻底痊愈。”她柔声劝说,端着药碗,舀了一匙药要喂他。
他别开脸,“我说我喝过了。”
见状,符书儿轻笑,“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怕喝药?!”
“我才没怕喝药。”闻言,他立刻不悦的转过脸来瞪着她。
“那你就把这药给喝完。”她扬眉笑睇他,觉得此刻闹着别扭的他真是可爱极了,她忽然觉得他不那么可怕,反而有点像在闹着脾气的小豹,令她油然生起一股想要亲近他的念头。
他不悦的说:“我说我已喝过药,不想再喝第二……”话未说毕,雷朗顿时像被雷给劈到,震惊得瞠大眼,直勾勾的瞪着她。
符书儿嘴里含了一口药,哺喂进他的嘴里。
看见他惊愕的神情,她满脸嫣红的退开。
她也不知适才自个儿为何会鬼迷心窍的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径,刚才在药汁喂进他嘴里的那一刹,她的心狂跳着,胸口发热。
好半晌,雷朗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刚在做什么?”他因病略显苍白的脸上,此刻爬上红晕。
“相公不肯乖乖服药,书儿只好这么喂你了。”她轻咬着唇,羞涩的抬眸觑望着他,瞥见他涨红的脸孔,她既羞又喜,原来她的夫君跟她一样也会害臊。
灵眸一转,她又再含了一口药汁,飞快哺进他微张的口中。
“你、你、你……”他性情耿直,鲜少接近女色,她亲匿的举动令他胸口狂擂,思及适才她那柔嫩的唇畔亲密的吮含着他的唇,他更加涨红了脸,看着她几乎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