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了,我说过六神绝非善类,但你始终不听劝。”符华堂转头,离开人潮聚集之地,这样的结局他无言以对。
“救救国师府里的人,他们都是无辜的,该死的人只有曹国师!”祝君安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哽咽不已。
“你说过要做个恶人,此罪你若是担不了,能成怎样的恶人?”
“好沉重!我受不了,我不要害其他人死在自己眼前。小符哥哥你身手好,能救一个是一个。”
“曹氏逆谋叛乱,早被押人大牢,今日午时就要赴刑场,我拿什么救人?”
“劫囚车,你说劫囚车如何?”
符华堂一把扯过她,怕是她的话传到有心人耳里,到时野火烧来,连同贵风茶楼也遭殃。 “你胡言乱语!当初你一意孤行,不把我的话听进去,现在无法收拾,甚至不能回头,你还想要如何?”
“求求你……这非我本意……”祝君安忍不住落泪,以为恶人好做,但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国师府还有个方出生的小娃娃……”那日,她盗进国师府,还听闻有个小娃娃甫出世那洪亮的哭声。
他叹息,可木已成舟。“就当那娃娃命该绝,投错人家。”
祝君安只顾着哭,被符华堂一路拖回贵风茶楼里,引人侧目。
“怎么,和君丫头斗嘴了?”花复应在帐房内,见他们一进门来,祝君安就哭得脸红脖子粗。
“没事!”符华堂和底下伙计交代几句后,将祝君安按在椅上。“你今日就待在这儿,哪儿也不能去。”
他回头,和花复应私下交谈,等等要上钱庄一趟,没法将她带在身边跟前顾后的,索性就托给花复应。
花复应瞧她失魂落魄,便也没说什么,斟杯茶搁在几上后,又回头忙着手边的活儿。
没有人能够永远不长大的,也没有人能永远随心所欲,这世上总有些事、有些人,活得是备受煎熬,并且以此作为人生的修行。
花复应想,祝君安终究是得走上这样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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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三刻,曹氏一族魂断法场!
祝君安睁着眼,眼看曹氏一族,无论男女老幼,只要相国师府有关的人,艳血飞溅在半空,全都尸首不全!
日照正烈,可她却有股阴寒至极的畏惧。以后,她要背负着陷害曹氏一家的极恶罪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看着刑场台上一地的凄红,和耳边始终萦绕不去罪囚死前的哭喊声,祝君安终于明白符华堂说的话。做恶人,她凭什么以为自己承受得住?
“走吧,你说要亲眼所见,我如你所愿了。”花复应拉着她,就是要趁符华堂回茶楼之际,赶紧将她带回。
“花掌柜,我想替曹氏一族收尸。”终究,是她一手造成这场悲剧的。
“你现在身在茶楼里,最好别轻举妄动,若是一不小心,咱们也会成为曹氏一族陪葬的祭品。”花复应拉住她,就是怕她一个冲动,惹祸上身。“不要忘了,我曾经警告过你,不听劝的人,终究会自食恶果。”
祝君安无言以对,甚至找不到能反驳她的话。自己的无知,拖累上百条人命,多少无辜的人因她一己之私,命赴黄泉。
“我日后,会得到报应吧?”
“既然你想做极恶之人,眼前这种程度就怕了?”花复应冷冷一笑,依旧是花容月貌。“六神随便一人,要偿上的命还不止百余条。”
“小符哥哥也是吗?”原来,他们将人命看得如此简单。
“这不就是你人生中的大事吗?既然要做大事,必定要有所牺牲。”
“若是当年我死在那场大火之中就好了!”祝君安淡淡地说,心灰意冷。
花复应狠狠掴了她一掌。“瞧你这什么模样?自己做的事,自己要承担!你当真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事,只要后悔就能一笔勾消吗?”
祝君安傻愣愣地看着她,泪花滚滚而下。
“如果你歉疚,就抱着这样的心情过一辈子!替那些因你受累的亡魂,心有牵挂地挣扎下去!死亡,不是最好的赎罪方式,不过是胆小的逃避,活下去才是最大的勇气!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走过来的?”
“我担不了……”
“你不想承受,也得继续!要不你要华堂怎么办?换他来承受失去你的苦?你这人怎么自私得总想着自己好!当初你忍辱负重,今日却要做只落水狗,这成什么样?”
花复应的数落,让祝君安抬不了头,她孤注一掷的想望,却终究换得残酷的绝望。
“别忘了,如今你不再是形只影单,进了茶楼,你拖垮的是维系整座天朝的六神,陷六神于浩劫之中,就是害黎民百姓于炼狱之内,那时,你才足罪孽深重的罪人!”
握着拳,祝君安浑身颤抖,不敢出声也无法开口。是她坚持要走上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那至少……我想还曹氏一族一个栖身之所。”
花复应叹息,这丫头就是这么死脑筋。“那也别是现在,晚些不行吗?他们现下是万恶罪人,无人胆敢与他们有所牵扯,那尸身搁在刑场上也无人会收,咱夜里再助你收走,可好?”
“好。”她猛点头,感谢花复应的好心肠。“谢花掌柜、谢花掌柜!”
“你啊,不过就那一点点的胆量,还要夸口做什么恶人,得了吧!”花复应拍着她低垂的脑袋,纤手一拉,将她勾来身边。“还有华堂作陪,不好吗?咱茶楼有的就是人可陪,还怕没你立足之地?”
祝君安一劲儿的点头,泪水滚啊滚的,终究无法释怀。是的,她势必要抱着愧疚之心,痛苦挣扎地勇敢活下去。
这人生,总是未竟圆满,不是吗?
直到如今,她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才领悟这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花复应拖着她,随着人潮离开刑场,两人俨如是寻常看戏的百姓,与曹氏一概无关。天朝却殊不知还有她一个祝君安,继承曹氏血脉。
她以后永远都姓祝,体内却留着曹姓的血……方一抬头,祝君安却看到蓼蓝色的身影在人群之中,显眼得让人印象深刻。
符华堂浅浅地笑着,手里还抱个红布包,静静地伫足在原地,见她独自奔来,将花复应抛落在身后。
他始终知道,她一定会来这儿,到底也是个拗脾气的丫头,谁也拿她没辙。
“小符哥哥。”祝君安跑得喘,差点在他面前摔得四脚朝天,若不是符华堂低下身拉她一把,只怕眼下是灰头土脸了。
“你呀,在平地里也会趺跤。”他笑骂,口气极其溺爱。
祝君安脸红地被他搀扶起来,好奇地往他手里的布包一瞄,立即瞪大了眼。“这……”
符华堂朝她做个噤声的动作,将人拉近些,才打开布包露出个娃娃脸,翻开小手里握着一块象牙白的玉佩,上头刻着“曹”字。
“啊!”她倒抽一口气,认得这是曹家传给长子的玉饰,难道这娃娃是……
“你说道,能救一个是一个,心底后悔和卫泱做了交换。我想,你心生后悔还不够,总是要为自己的罪愆做些补救。”
祝君安红了眼眶,只有小符哥哥疼她,才会总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我的能力只到这里……他被藏在府中的小柜子里,能被我发现,也是命不该绝。”
她如果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那么他便为她寻一个在手心里。符华堂明白,她已经心志消沉,需要人来拉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