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左右。”
“哦,还有那么远呀。”秋儿吐吐舌头,抱着一包东西出舱去。
叶舒远走到歆怡身边,仔细端详着她,虽然她瘦了许多,面色也仍然苍白,但精神看起来不错,已没那么虚弱,看起来既端庄又美丽。
“怎么样,准备好要见公婆了吗?”
他说话的语气状似轻松,可歆怡却听出了一丝紧绷。
她诧异地扬起头看他,发现他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眼底也出现了多日不见的阴郁和冷漠,不由暗自纳闷:游子回乡不是都很高兴吗?何况他这次是双喜临门,既娶妻又中了进士,可他为何看起来如此郁郁寡欢呢?难道是因为我?
这个念头令她原本就慌乱的心更加不安。
她迟疑地回答:“是的,我想是的。”又问道:“你呢?已经准备好要把我带进你的家门了吗?也许我真是你捡回来的乞儿。”
她靠他那么近,当她扬起脸时,她身上那股他早已熟悉的体香扑鼻而来,刺激着他的感官。太阳金灿灿的光芒在河面上闪烁着,也反射在她的眼眸深处,使她本就明亮的黑瞳显得更加迷人和美丽,也将她脸上的不确定和忧虑表露无遗。
他立刻意识到她的不安有多么深刻,于是拉着她的肩,把她拖进怀里,亲吻她的额头,说:“我迫不及待要把你带进我的家门。不管你是皇家格格,还是街头乞儿,都是我的妻。”
“你是说真的吗?”她靠在他怀里,享受着与他这份独特的亲密,这样的亲匿动作他过去只在夜里才做,可现在是阳光明媚的白天,因此她有种新奇的感觉,觉得自己真是他的妻子了。
“什么真的?带你进家门?还是当你是妻?”他逗问她。
她娇羞地回答:“都有。”
“那我的回答是,都是。”他回答她的同时,双手爱抚着她的背,让她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与冲动。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转过头,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然后就羞愧地伏在他的肩上,不敢看他。
他先是一僵,随后放开她的手。
在她以为他会生气地斥责她疯狂的、毫不矜持的举动时,他的双手捧起了她滚烫的脸,她赶紧把眼睛闭上,害怕看到他严厉的表情。
“张开眼睛。”他轻声说。
“我知道你会觉得我不知羞耻,可我不是故意的。”她依然闭着眼睛忏悔。
“不是故意的?那是无心的啰?”他问,声音听不出是气愤还是调戏。
歆怡更加羞愧,一抹害羞的微笑浮现在她红通通的脸上。“我……我只是一时情不自禁……”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她嘴唇上温柔地抚摸,她的声音断了。
“天啊!我真爱你脸红的模样。”他充满激情地说:“张开眼睛,我要知道当你害羞时,眼里是什么样的神采。”
他温柔的命令让她无从抗拒,她温驯地张开了眼睛,与他专注的目光相接,所有的意识立刻迷失在他的眼眸深处。
“正如我所想的,当你温驯时,这是双多么漂亮的眼睛啊!你让我也情不自禁了。”他喃喃地说着,温柔地将唇压在她的眼睛上,随后又覆在了她的唇上。
歆怡惊喜地屏住呼吸,享受着那份令人昏厥的潮湿与柔软。可是当他忽然张开嘴,在她的唇上诱惑地移动,辗转吸吮她时,她立刻晕眩起来,仿佛陷入了狂喜的漩涡中,排山倒海的浪涛将她淹没,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呼吸。
为了呼吸,她本能地扭头,离开他灼热的嘴,趴在他肩上喘息。
等气息稍微平定了点后,她发现,叶舒远也正低垂着头,趴在她肩上做着同样的事。而且他的呼吸更加急切短促,而他有力的心跳,激烈得仿佛要将两个人紧靠在一起的胸腔打穿。
“你没事吧?”她侧过脸看他。
他抬起头来迎视她的目光,呼吸仍不太平稳,但笑容如同灿烂的阳光般,温暖着她的心房。“我没事,我很好。”
“真的吗?”歆怡担忧地看着他。“可是你的脸好红,你的呼吸好急促,你的心跳好快,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他笑着放开抱着她的手,说:“因为我从来没这样过。如果你说得没错,那么你也病了,我俩都病了,不过只要我们多亲几次,这个病一定能治好。”
“还要亲吗?”歆怡惊讶又向往地看看他,再看着他的嘴,那湿润柔软的触觉立刻将她的心弄得痒痒的。
“要,你愿意吗?”他靠近她,眼睛熠熠生辉。
“愿意,我很愿意。”歆怡向他迎过去——
“嘿,你这人真不讲理,不是让你等着了吗?”远方忽然响起秋儿的声音。
“姑娘太慢,在下等不了!”
秋儿和一个男子争吵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们兴致勃勃的尝试,神情投入的两人这才发现原来船已经停了。
歆怡不雅地发出一声叹息。
同样感到沮丧的叶舒远轻拉她的手。“别叹气,我们有的是时间。”
可现在他们是一点时间都没有,因为舱门一开,一个身穿簇新短褂,头戴黑缎瓜皮小帽的精干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冲着他们双手合抱揖一大礼,高声道:“恭迎大少爷、大少夫人回府!”
叶舒远惊喜地看着他。“吓,你动作挺快的!”又回头对歆怡介绍道:“他是我的书僮芒子,先回乡报信的。”
这时,码头上锣鼓声、鞭炮声响彻云霄,他们没办法再说话。歆怡看见芒子手脚利落地为叶舒远换上一件黑色绣花长衫,随后他们出了船舱,一群已等在船头的人立刻将叶舒远拉走,几个女人迎上歆怡,但秋儿和康嬷嬷未离开她左右。
在烟雾弥漫、人头攒动的岸边,她看到福大人等官员已在等候。
与上次登上陆地一样,她觉得头重脚轻,幸好有丫鬟、嬷嬷的扶持,她才能稳当地踏上码头的青石台阶。
上了台阶,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换成了嘹亮婉转的唢呐声,码头的繁华和叶府迎亲的盛大场面让歆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码头到车道的二十来丈长、五丈阔的青石路面,全部铺设了红色毛毯,石柱木栏也用红绸布包裹着,上头挂着喜庆绣球。
大道边,一个临时搭建的凉亭极为醒目,路旁悬挂的彩饰、灯笼、喜幛等一眼望不到尽头,凉亭前,一排早已排放好的车马软轿垂缨悬珞、令人眼花撩乱。最显眼的是两乘迎亲轿,前一乘上写着个“雅”字,后一乘写了个“花”字。
两乘轿子都装饰了红缎花轿衣、金顶、飞檐、流苏。轿面还缀了许多薄金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显得十分的富丽堂皇。
这时,她看到叶舒远被推进了“雅轿”,而她随后也被送进了“花轿”。
康嬷嬷、秋儿和福大人等送亲大臣各自上了专设的软轿。
起轿后,一曲喜庆欢快的《全家乐》被百人唢呐队吹得震天价响。
轿子小巧玲珑,舒适坚固,也许是为了让沿途好热闹的乡邻们看个仔细,也或许是当地的风俗,两乘小轿都没设窗帘,但轿门前垂了一块精美的绣花帘子。
歆怡坐在轿内往外望去,只见京杭运河蜿蜒于前,无数帆船溯流而去,景色十分动人。而附近那古色古香的粉墙翠瓦与清澈碧绿的云天河水相映成趣,静谧的池塘与翠绿的茶林沉默守望,繁华的街道与古朴的小桥错落相交,所有的一切组成了一幅绝妙的水乡风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