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笃定竞让知念怀疑起自己若再拒绝,是否就太过于无情冷淡?因为,他确实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轨的企图。
她的心思单纯,心意有些许动摇。
只要想到有人因她的一念之差,可能葬送或保有一条生命,知念不禁犹豫了起来。
“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你为什么能说得理直气壮,斩钉截铁?连我都不能深信自己,你为何可以?”知念以质疑的语气询问他。
听见她的困惑,东方极黯下深黑的眼瞳,轻缓低沉的回答道:“因为我相信命运的牵引,上帝带我遇见你,一定是认为你可以帮助我、保住我的命。”他十分恳切认真,宛若一名虔诚的信徒。
知念听懂了但也同时产生怀疑,因为他的说词听起来似曾相识,好像哪出电影或小说里的台词。
可是,她竟无言反驳他荒谬又不切实际的理由。纵使荒唐、不可思议,但他的言语间充斥着对她的信任,仿佛她是唯一的、特别的,无可取代的。这种被全然相信的经验,除了挚爱的爷爷奶奶给予过以外,知念未曾从其他人身上感受到。
这个陌生男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奇异地触动了她的心弦,带着一些蛮横又充满震撼力。
她筑起的心墙,悄悄调降了一点高度,坚持更加软化了一些,唯独摆脱不了礼教上的束缚,于是陷入该与不该的挣扎,难以下定决心。
“看来你是不愿意。”见她不语,东方极显得沮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现在就走。”他站直身,望着她数秒,重重叹了一口气,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他向她颔首致意,随后举步朝大门方向而去。听着他沉重的脚步声,知念的心忽而往下坠落,直至前院大门被打开又砰然关闭,她才慌张的追了出去。
万一他真的就此丧命,那抹阴影势必会长存在她心中的某一个角落,再也没办法挽回弥补。
知念怔愣在门前,伸出援手或置身事外——她的决定,背负着一条生命的重量,沉甸甸的压着她的心口。
唉.她已无从选择。
在外头找了半个钟头,知念在离家数百公尺的一条巷子里,发现了几个年轻混混正在打架滋事。
她心头一凛,瞬时刷白了脸。
少年疯狂的吆喝和殴打时发出的闷哼声响,令她乱了方寸,惊慌不已。“怎么办?怎么办……”她喃喃自语,眼前的景象对她而言是个难题。
她的生活单纯,从来没遇过类似的场景。
知念努力挖掘曾经阅读过的书籍,和观赏过的影片,是否有同样的情况可供参考,该如何临危不乱的化解可怕的暴力事件,并且全身而退?
危急的状态,让她没有多余的时问仔细思考,便胡乱开口低喊道:“警察……警察来了……”
却仅发出细碎如猫儿的呼叫,压根起不了丝毫作用,斗殴的情况并未有停止的迹象。
唯一塞满知念脑海的,是她清楚若激烈的打斗再持续下去,绝对会闹出人命。
思及此,知念一鼓作气地纵声高喊。“警察来了!有人在打架闹事……”只不过,声调中有掩不了的颤抖。
正在围打一名男人的不良少年们,听闻警察到来,急忙收手,做鸟兽散。
经过一会,知念确定他们已离去,才鼓起勇气、蹑手蹑脚的走向被拳打脚踢而倒卧在地的男人。
巷内灯光不足,甚至是黑暗的,可是只消一眼,她立即辨认出受害者并非她担心的男人,胸口的大石忽而落下。
过了几秒,她又烦恼起来——
她应该报警、叫救护车,如此一来,她势必会成为警察盘问的对象。
她不想出入警局,替自己招惹麻烦。
由于出门太过仓促,她没有携带手机,口袋里的零钱连买电话卡的金额都凑不齐。
她想,出了巷子再请店家打电话报警。
“刚刚喊有警察的人是你吧?”蓦地,阴暗处一道狠劲十足的质问,在凝窒的空气中飘散开来。
知念悚然一惊,猛然回神,看见几名高矮胖瘦的年轻人从暗处走出来,慢慢朝她靠近包拢。
她倏地明白,是先前的那群少年发现自己上当了,所以去而复返。
她退到无路可退,抵着斑驳的墙,僵固成一座雕像,唯独心脏因胆怯而剧烈抖瑟颤动。
“你这个多管闲事的臭三八!”为首的高瘦少年表情阴森,咬牙不层地道?!延年头,见义勇为是最蠢的行为,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知念恍若等在原地任凭宰割、无力回击的小动物,心中被浓烈的恐惧感及绝望笼罩,身体颤抖得犹如风中落叶,不敢想像自己将会有怎样可怕的遭遇。
“我可不这么认为。”
充满自信却严肃冰冷的男性嗓音,忽然介入其中,吸引少年不善的目光,纷纷望向音源。
知念娇小的身躯虽被少年挡住视线,却能凭着声音辨人,她诧异他竟然会在这种紧急又危险的时刻现身!
她既欣喜又掺杂着气恼。欣喜的是,他竟像古代侠客一样,奇迹似的出现。
气恼的是,他走得太快失去踪影,让她没头没脑的找了好几条街、绕了好几条巷弄,最后困在巨大的黑暗中,随时可归咎起来,她身陷险境,他也要负一半以上的责任。若不是为了出来找他,她也不会撞见陋巷里这场见不得
光的犯罪,更不会沦为不良份子施以暴力的待宰羔羊。
“放开她!”东方极沉声斥喝,凛然无畏。
“你算什么东西?!想英雄救美?呸!打得你变狗熊!”
少年们全都露出凶狠不驯的神情,暂时转移了注意力,摆出教训人的阵势,缓缓逼近他们眼中多事的男子。
昏暗中,他们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但隐约感受到他精瘦的身体,蕴藏着一股力量,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并不好惹,步伐稍微产生迟疑。
一获得回旋的空间,知念无暇细想,牙一咬、心一横,突破重围,豁出去的往前疾跑,冲向那抹挺立的修长身影。
少年们被突然窜出的黑影吓了一跳,没有人料想到刚才无助发抖的她,居然会有勇气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
在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前,知念伸出手,一把抓住东方极的手臂,使劲全力地拔足狂奔。
只要出了巷子,他们就安全了、就得救了……这是她脑中唯一的信念。
身后,少年们追赶的脚步快速而凌乱,一如她的心跳。
知念不敢顿足、不敢回望,紧抓着东方极的手,极力想摆脱后头如妖魔鬼怪般的不良少年,凭着本能,一迳地拚命往光亮处跑。
知念觉得自己跑了一世纪那么久,直到迎面而来的刺眼光线螫痛了她的双眼,她才气力放尽,两膝虚软,跌跪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吸吐空气,补足严重缺氧的肺脏。
“我……我跑……跑不动了……”吸吐之间,她感觉肺叶隐隐作痛着,好像随时都会断气。
东方极轻轻搀扶起她瘫软的身子,几次急促喘息后,他便调整好气息,展现平时锻链的成果。
“没关系,他们应该不会再追来了。”他低头,看着她的手从头到尾都不曾松开过,且因为用力过度,导致指关节泛白。
天气闷热,她的手心却发凉,显现出她的惧怕。
知念吞咽下一口唾沫,困难地开口确认。
“真的吗?”她有些不安,眼前一阵黑又一片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