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吧,你的‘天水宫’已经被我们攻破,你逃不了的。”黎之旭开口劝降。
宫主跪坐在地,双手紧握成拳。他说的没错,这么久都没有门徒前来助她,显示大势已去,但教她怎么能平?她苦心经营的成果却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在看到从远方急掠而来的身影,她眯起了眼,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我不懂,你为何那么执着于她?”她终于开口,满意地看到孙沁在不远处缓下脚步。“你该知道,‘天水宫’专擅媚术诱人,孙沁早已不清不白,这样的女人配得上你吗?”
“她的清白是在我心中,而不是在她的作为。”项沛棠的语音未曾微扬,浑身上下却自然流露出一股慑人的气焰。“是你让她是非不分,用自己的私欲剥夺了她的感觉,我就算用上这辈子的时间,也要把你从她身上夺走的东西,全部补还给她。”宫主闻言一脸震惊,许久才回过神,扬起了苦笑。
“我的双脚是被我丈夫砍断的,他为了和狐狸精双宿双飞,又怕我武功比他强,会追上把他俩杀掉,所以他砍了我的脚。”她低喃地道出过往,失去愤恨支撑的脸像一下子老了许多。“我没想到,沁儿真能遇上一个真心待她的人,费尽心思,只想救她出苦海。”
听闻她的际遇,项沛棠觉得同情,但她的作恶多端,不是一句后悔就能弥补的。突然身旁的阎逍用肘撞了他一下,下巴朝后一努,他回头,看到孙沁站在他身后。
孙沁深深地望着他,迷蒙的水眸一瞬也不瞬。他的话,她全听见了,里头的真挚和深情,她也全听见了,她的心在悸动着,期待他要用一辈子给予她的是什么样的美好。
“只有一瓶药,只能救一个人。”宫主徐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变为慈祥。“把药方拿给我看,我跟你说哪张是解药。”
“我来。”阎逍立刻接过药方,走到她面前,把三张纸摊开。“哪一张?”
黎之旭极具默契地持剑抵在她的胸前,以防她突然攻击。
“太暗了,我看不清楚。”宫主眯着眼,努力辨识。
阎逍只好弯身更靠近一些。“到底是哪一……”
语音未落,宫主突然撑地跃起,黎之旭来不及收剑,剑尖穿过她的胸膛,她却恍若未觉,奋力上前咬下右边那张纸。阎逍抓得紧,她咬得用力,纸张被撕去大半,被她吃进了嘴。
在场的人措手不及,全部变了脸色。原以为她受到感动而决定投降,没想到竟是谁计,为了毁去药方,她连生命都不顾。
当剑贯穿师父的胸口时,孙沁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不管师父怎么对她,就算师父做的全是错事,但她还是自小将她扶养长大的人……
“吐出来!”项沛棠冲上前死命地挖着她嘴里的残骸,却已被她吞进大半,只余下无法分辨的纸团。
“咳、咳……”鲜血自她的口中涌出,宫主已无法言语,她侧头看向孙沁,扬起得意阴狠的笑,缓缓闭上眼。
看到她死,项沛棠的脸色更白了,赶紧用掌掬住不断流淌的血。“孙沁快过来!”如果血凝结就来不及了。
孙沁摇头,下意识地往后退。只有一瓶药,救了她,那他又该如何?
“把她抓过来,快呀!”项沛棠气急败坏地大吼。
阎、黎两人不明所以,但都没多问,立刻往孙沁掠去。
不!这药不能用在她身上!孙沁转身要逃,不过数步已被追上,单只其中一人她就已无胜算,更何况是两人联手出击?抵挡几招,她就被擒下带到项沛棠面前。
“把她的手拉出来。”项沛棠将解药倒进掌中的血液里,拔起长剑。
“我不要!放开我!”
这唯一的药不能用在她身上啊!泪涌上了眼,孙沁拚命挣扎,但黎、阎两人的力量太大,她完全挣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项沛棠在她的掌心划下伤痕。
“不要、不要……啊——”她不住地尖嚷,却阻止不了他的举动,在他将手掌熨上她的掌心时,她崩溃地嘶声哭喊,泪不住滂沱而下。
不该是这样,她死不足惜,这药不能用在她身上啊!
“不要紧的,不要紧……”项沛棠紧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将她揽靠在胸前柔声地安抚。
事已无法转圜,孙沁停下了挣扎,倚在他怀中哭得泣不成声。她不知道原来眼泪这么痛,痛得像要将心刨开。他把解药给了她,那他怎么办?药方都被毁了啊……
黎之旭和阎逍退到一旁,从孙沁的反应里多少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虽为好友感到难过,但尊重项沛棠的决定,他们都没有多加置喙。
“大人!所有的人都已经被拿下……”几名官兵四下寻找,好不容易发现他们的踪迹,兴冲冲地跑来报喜,看到状况不对时,硬生生停下脚步。
“我们去处理善后,你随后跟来。”黎之旭和阎逍体贴地让他们独处,拿起那个药箱和剩余的药方带着官兵们离开。
“哭吧,把你的压抑都哭出来……”项沛棠轻抚着她的发丝,在她耳畔不断地低喃。
感觉一股温热在掌心烧灼开来,孙沁知道解药已进了她体内。她狠狠咬唇,懊悔和痛楚盈满胸臆。
“为什么……该救的是你,为什么要用在我身上?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带回来的……”她以为不会再握住她的手,此刻依然紧紧地握住她,却是把唯一的解药让给了她……
“我费了那么多心思才让你把我带回来,要是不带我回来,那才真的是你的错。”不想让她自责太深,项沛棠开口。
“你做了什么?”孙沁抬头,盈泪的水眸惊讶地望着他。
“从故意让你逃跑,一路紧跟着你,甚至引诱宫主在我身上种下天水寒,全是我做的。”只是宫主竟会叫她动手,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为他知道这对她会是多大的打击。
“可是……为什么?”孙沁低喊。“你这样就一辈子摆脱不了‘天水宫’了啊!”
“不这样,我怎能得知解药的存放之处?更不会知道天水寒的解法。”项沛棠微微一笑。
“但……”孙沁还要再问,一旁突然发出巨响。
原来熊燃的火势已吞噬整个药室,屋梁塌毁,压住躺在台阶上的宫主尸首,火舌卷上她的衣服,将她完全包围。
看着这副景象,孙沁想哭,却又觉得有种心安的释然。即使师父如此狠狠伤她,即使师父对她并无情感,但,她不怨,她一点也不怨她。
她跪伏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师父,您一路好走……
“走吧,我们离开这里。”项沛棠拉她起身。那一身罪孽能在这把火中燃尽,也算是种解脱。
“嗯。”孙沁点头,随他离开。走了段路,又想起刚刚问到一半的话。“你做这些事,都没想过会失败吗?”
“想过,如果失败,我就有一辈子的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入‘天水宫’,找出救你的方法。”他停下脚步,低头望着她,深湛的眼里只有理所当然。
他的义无反顾让她心悸不已,想到他的牺牲,泪再次溃堤而下。她不敢相信,他为了救她,竟把生命都赌上了。
“没有药了,怎么办……”为了她,这一点都不值得……
“还有缓毒的药,不是吗?”项沛棠低笑。“你急忘了吗?”
“但、毒还是没有解开啊……”他竟还笑得出来!孙沁又气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