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没有尝试和那种可经营一生的对象交往,但问题是,感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终究还是给不出承诺,伤害了人……他因而习惯了,索性在事前说白了所有规则,至少到时候大家可以好聚好散。
于是在这一刻,程林笙忽然懂了这个男人。他没拒绝她,却给了她这样一个艰困的选择题;他愿意和她交往,但不愿和她深刻谈爱。也许有天感觉没了便分手,不用在乎天长地久……
真的是,很残忍,又很自私的一个男人。
可在另一方面,他也残酷得温柔。这些话,他明明可以不用说的,却还是告诉她了。对于这一点,老实说,程林笙实在不知自己该不该感激……感激他的诚实、他的绝决。
“……我回去了。”
她转身,走得果断。她了解自己,她不是那种可以在爱情游戏中来去自如的女人。这个男人太好,一旦碰上了,就会上瘾,戒不掉。等哪天要分手了,她实在不知要如何去面对那个爱上了、却又不得不放手的自己。
所以,现在离开,会是最好的选择。
慕羿驰没留她。程林笙握拳,晓得自己现在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该死!那男人真是毒!她好想走回去抱住他,大喊:“就算那样也无所谓,我爱你就好!”然后,某天,就像他的诸多前尘往事,被丢到角落,成为他回忆录的其中一个──
若不特意去回想,甚至还想不起来咧。
可恶!思及此,程林笙停下脚步,转身。那男人仍在那里,看着她,碧绿的淡定眸依旧迷乱着她的神智……可恶!得罪了方丈还想走?没门!
她于是走了回去。
慕羿驰看见她本来那样果决离去,可现在却又一步一步走了回来。她在他面前站定,吐气又吸气,然后抬头,看着他。“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说过一次,似乎要说第二次就不是太困难,她认了。
慕羿驰挑眉,没作声,知道她还有下文。
“但是,我不想让我妈难过。”
不想让妈妈难过?这……什么跟什么?
她的台词太无厘头,也太前后不搭,慕羿驰呆了好一晌,继而受不住地开怀笑出。他真服了她!
程林笙见他笑成这样,也不知该不该开心;不过,老实说,这男人捧腹大笑的模样,绝对比平时的淡笑要来得平易近人多了。
她甚至……是喜欢的啊。“你不觉得,你这样很不公平?”
不公平?“对谁?”
“对你自己,还有那么多喜欢你的人。”她这样说,镜片下的眸眙住他的,微微上挑。而她这般模样,竟使慕羿驰胸口一跳,难以言喻。
“老实说,你条件好,外貌、谈吐、事业,该有的你都有,更有足够条件去得到别人对你的爱,可是你却拒绝了那一切……你不觉得你这样对那些想爱你的人,或是想被你爱的人,都很不公平?”
“爱是人类的本能,我不否认。但是,现在我已无法盲目说爱。尤其在面对‘人’──这么一个不确定的存在时。”所以他的爱,永远只有那么一点,百分之四十,也许更少;剩下的,他宁可花在其它自己可以确切掌握住的事物上。
程林笙听着,为此叹息。她承认自己有私心,希望慕羿驰可以放下过去,试图去爱,就算他爱上的人不是她也没关系。
她只是,不想再看见他这样,想爱而不敢爱,想被爱却不敢被爱,把自己完完全全隔绝起来的样子。
这让她不舍。尤其,当眼前这个男人有太多本钱,足以被爱的时候。“也许……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摆在你的面前,但是你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
慕羿驰一怔。她说得小声,可他听见了。
他一笑。“顺从爱的召唤,即使它会刺伤你。相信它,即使它会破碎你的梦想。这样吗?”这是纪伯伦的句子,来自《爱》那个章节,他能干的秘书说给他听的。“我知道你的意思,谢谢你。”
其实过去那些事,他只是说出来,纯粹发泄,可她却好认真地予以回应。不可否认,这样的她使他感动,过去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愿不愿爱,只逼着他爱,不论他爱不爱得起。
“好吧,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想,我会对那个女孩说,我爱她。”
呃?!“你也有看?”不会吧?
这是星爷《齐天大圣东游记》里的经典台词,她刚讲的是前段,而慕羿驰说的,则是后段。
慕羿驰挑眉。“立浣租来的片子里刚好有这一部,很有趣。”
这下程林笙可窘了,没料到自己说了星爷的台词被抓包,她很不好意思。“咳……其实星爷的电影里,是有很多警世名言的,我们刚刚说的就是一则……”
于是,慕羿驰笑了,笑得好开心。“你出版社的人知道你这么迷恋周星驰吗?”
怎么可能!“你是唯一知道的。”喔不,还有一个安禹铭。出版社其他人只知她看,但不知道她“热爱”,星爷语录可以倒背如流。
这“唯一”两字让慕羿驰的心情莫名愉快起来。今天应该是他一年中最感伤的日子,可现在,他却觉得好开心。和她在一起,被她认真关怀的滋味太美妙,慕羿驰抵挡不住,似乎有某些东西自他内心开始崩解,他知道,那是他固守多年的心防。
而那长久驻守的将士们,似乎也累了,渴求着休息……
在这个,和她在一起的夜中。
第四章
到底是哪个混蛋说“女追男,隔层纱”的?
的确,她是把纱帐掀开了,可定睛一瞧,才发现,原来在那看似薄薄一层的纱帐后面,竟还有一大段运河……而那船夫,更是不知跑到哪儿偷懒去了。
思及那一晚的事,程林笙叹了口气。不可否认,那男人对她的诱惑好大,即使到现在,她仍有些把持不住。而她也坚信,就算是这样,天下仍有女人前仆后继、心甘情愿,告诉自己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告诉自己真爱无敌,用爱可以改变这个男人,自己会是他的最后一个;甚至告诉自己,就算这样也可以,因为她有爱……
不可否认,程林笙现在,也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或者,转一个念头去想,为什么她如此没自信?既然那个男人说了他的感觉说来就来,那么,她只要一直让他保持住“感觉”,岂不就可以皆大欢直口?
可想归想,实际上办不办得到又是另一回事。毕竟,现实中,如果连自己都不珍惜自己了,还能寄望谁来爱她啊?
所以──“我想再下一个赌。”
“啊?”中午,在员工休息时间,她和安禹铭一同来到公司附近的一间小餐馆。在那儿,程林笙信誓旦旦,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就这样放弃我实在不甘心。反正都赌一次了,再一次也不是太困难……好,我决定了,我要赌。”
安禹铭见她镜片下的黑眸绽放出熠熠光芒,仿佛不知何谓天高地厚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好,你要赌,赌什么?”
她眨了眨眼,眼色十足认真。“这一次赌……”
赌这个晚上,她如果去“海岸”,会不会再一次见到那个男人。
“又是一个或然率?”反正,就是赌他们之间有没有缘是吧?“好啊,加油,赌输了别来哭就行……算了,你要哭我也不反对,可以看到你落泪的样子,倒也挺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