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知道这个福晋原本要嫁的是别人,是哈勒玛请皇上指婚,才硬是把她娶来的,就很担心会出什么岔子,想不到连洞房花烛夜也没一起过,夫妻之间肯定是出了问题,这怎么行,说什么都要问清楚原因。
奴才摇头,什么也不知道。
「呃……我的头……」哈勒玛翻身坐起,捧着快裂开的头颅,逸出呻吟。
「还不快去给贝勒爷准备醒酒茶?」贵嬷嬷真是又气又急。
「小的这就去。」
奴才走了,贵嬷嬷缓了口气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贝勒爷为什么会睡在这儿?」好不容易等到他肯娶妻,以为可以安心了,想不到还有更大的事要烦。
「跟宝龄无关,你不要怪她。」他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她是你的福晋,却不让贝勒爷睡在房里,这要是传扬出去,人家在背后会怎么说?」贵嬷嬷不满地问。
哈勒玛自嘲地哼笑。「我何时会在意别人说什么了?那是他们的事,我只希望你不要去责怪宝龄,是我自己要睡在这儿的。」
「总有个原因吧?」
他走到桌案旁,自己倒杯水暍。「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嬷嬷就别管,也不要因此错怪她,宝龄胆子不大,禁不起人家大吼或者生气,会把她吓着的。」
贵嬷嬷看着从小带大的孩子,头一回见他对个女人露出这么温柔怜爱的表情,足见他很在乎她。
「我可不敢保证,不过会暂时先观察这个福晋的表现,这会儿她也该起来了,得去跟她打个照面。」
「嬷嬷!」他忧虑地叫住她。
贵嬷嬷横他一眼。「我不会吃了她的,等贝勒爷梳洗之后,还得跟福晋一起用膳,然后到祠堂祭拜祖先。」虽然昨日福晋进门时已经拜过天地和祖先,不过依据萨满的指示,为了表示慎重,隔天要再拜一次,以防像上回福晋在生产时那件不幸的事再度发生。
「我知道。」哈勒玛走向放洗脸水的地方。
此时待在新房里的宝龄,也梳洗完正让婢女打扮,她一夜没睡,想不透为什么贝勒爷没有回房,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呃……贝勒爷……他……他不在府里吗?」她鼓起勇气,开口询问伺候的婢女,不然想得头都痛了。
婢女摇头。「贝勒爷没有出去。」
「没有出去?」既然这样,为什么没有回房呢?是不是她做错什么了?「那……他在哪里?」
另一个婢女帮她穿上有着精致华丽镶边的马甲。「听奴才说贝勒爷就睡在前面那间厢房……福晋喜欢这件吗?还是想换一件?」
「这件就好。」宝龄小小声地说,困惑地想着贝勒爷为什么要睡在另一问厢房,她越来越糊涂了。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
「福晋已经打扮好了吗?」贵嬷嬷同样穿着旗装走了过来,然后朝在座的新福晋见礼。「见过福晋。」
「免、免礼。」宝龄扬起羞怯腼腆的笑意。
贵嬷嬷终于瞅见新福晋的长相,将她从头到脚看个仔细,她在心里叹气,这么一个小丫头,能成为称职的当家主母吗?难怪贝勒爷要特别交代说话不要太大声,否则会把她吓坏了。
「我是贵嬷嬷,贝勒爷是我带大的,福晋也跟他一样喊我嬷嬷就好,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以问我。」
「那、那我现在可以问吗?」她眨巴着眼,看着眼前的中年妇女。
「当然可以了,福晋请问。」
「贝勒爷他……昨晚为什么不睡在这儿?」宝龄虽然有些怯懦,但很坚持想要知道理由。
贵嬷嬷瞪着她满脸无辜不解的小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这问题真是出在贝勒爷身上?
「这得要问贝勒爷自己了。」贵嬷嬷心想,这么个小丫头总不会把他赶出房间去吧,看来她还是当个旁观者,孩子长大了,她总不能老是在后头收拾,不过让新福晋快点有当家主母的架势,可就是她的责任了,得好好训练才行。
「原来你也不知道。」宝龄失望地垂下小脸。
「好了,把早膳端进来。」贵嬷嬷到门口吆喝。
待宝龄都穿戴好了,走出内室,正巧见到教她等了一整晚的哈勒玛跨进门槛,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
她看着穿着正式朝服的哈勒玛,这么威风、这么神气,而且这么好看,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婿,是她要依靠终生的对象,喜悦的泪水蓦地在眼底打转。
她要是这么冲进他怀里,会不会被其他人笑了?
可是她好想告诉他,自己好高兴能嫁给他,还有要谢谢他请皇上指婚,不然她真的要嫁给伊裏布了。
「先用膳吧。」哈勒玛瞅见她那双微微泛红的眼:心也绞紧了,宁可她骂他、吼他,也不想惹她哭。
「嗯。」宝龄柔顺地坐下。
「快吃!」他在她身边掀袍落坐。
雪白的小手也跟着端起面前的碗筷,小口小口的吃着酸菜白肉锅,然后偷觑他一眼,见哈勒玛神情凝肃,板着睑孔,笑也不笑,不像之前总是开怀大笑,还很爱逗她、故意吓她……心想,哈勒玛是不是不喜欢她了?还是后悔请皇上指婚了?
宝龄心中惴惴,就是不懂为什么这一切跟自己想像的不一样,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他像是变了个人,那么难以亲近。
她鼻头发酸,不过又不能哭,这会儿没人可以依靠,得仰赖自己。「我……我吃不下了……」
「怎么才吃几口就吃不下?」哈勒玛沈下脸庞,克制着想去触摸她,看看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的冲动。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宝龄以为他不高兴了,垂下眼帘,颤声问:「可以晚一点……再吃吗?」
哈勒玛下颚抽紧,久久才「嗯」了一声,也放下碗筷,转头问贵嬷嬷。「祠堂那儿都准备好了吗?」因为家族当中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便把祠堂设在府里,每年举办祭祖仪式。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贵嬷嬷看着他们的互动,没多说什么。
「走吧。」他率先起身往外走。
凝睇着他高壮的背影,迈着大步越走越远,宝龄咬了咬唇,好想追出去问个清楚,又气自己胆小没用,什么也不敢说。
等他们祭拜过了祖先,她便跟着婢女回到新房内。
「贝勒爷待会儿……会回房吗?」
婢女整理着房间,答道:「奴婢也不清楚。」
听了,一颗心不禁沈甸甸的,宝龄只能呆呆地坐在床沿,看着婢女忙进忙出,没过一会儿,另一个婢女端着点心进来了。
「福晋早上和中午都没吃什么,这是贝勒爷特地让厨房准备的爱窝窝和炸糕,免得福晋饿坏了。」
「真的是贝勒爷交代的吗?」宝龄转忧为喜,小脸霎时绽放出笑靥。
「奴婢可不敢乱说。」
她咬了一口内馅满是芝麻的爱窝窝:心里也同样是甜滋滋的。「这两样刚好都是我最喜欢吃的。」原来他还记得,那天去白云观,在回程的路上肚子饿了,于是就买了几个爱窝窝和炸糕,那时她跟他说过最爱吃这两种点心。
「福晋总算笑了。」婢女松了口气,不然自己也要跟着倒楣了。
「我只是……」宝龄明白自己错怪他了,其实他很关心她的,或许是碍于现在的身分,才不能像在外头那么随兴。
「奴婢知道福晋很怕咱们贝勒爷,所以才笑不出来。」婢女误会了她的表情。「只要福晋听话,别惹贝勒爷生气,其实贝勒爷也不是那么坏的,这会儿还会担心福晋会不会饿着了,可见得心里还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