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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页

 

  萨满单脚跪在桌前,一面用满语念经,一面用尖刀把供奉的猪肉割片抛到空中,祈求上苍保佑这对新婚夫妇子孙满堂、白头偕老。

  当宝龄被搀进了洞房,双脚还直发抖,要过门槛时,她按照指示跨过一副马鞍,完成种种仪式后,终于在床上坐稳了。

  这样就算嫁给贝勒爷了吗?

  连着几天下来,她既高兴又紧张,有时还会作噩梦,梦到他说弄错了,他根本不是要娶她,因为她胆子太小,没有资格当他的福晋,现在后悔了……教她伤心地哭着醒来。

  但现在,她真的成了贝勒爷的福晋了,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

  「这儿有人伺候,那姊姊就先出去了。」

  已嫁为人妇的恩古伦免不了担心,但如今妹妹都嫁进门了,谁也帮不了。「以后就全靠你自己了,要是真有个什么,赶紧让人回来说一声,咱们一定会马上冲来救你的,你不要怕。」

  「额娘……没有来吗?」宝龄只记挂着这件事。

  自从皇上下旨指婚之后,额娘就天天以泪洗面,精神也不太好,一直担心自己会被欺负了,甚至最后连命都不保。

  「她不太舒服。」

  「请姊姊跟额娘说,我会很勇敢的,请她不要为我担心。」她唯一牵挂的就是额娘的身子。

  「嗯」了一声,恩古伦便离开新房了。

  因为头上覆着红巾,宝龄只看得见自己紧绞的十指,她知道房里还有其他人在,虽然口很渴,还是坐着不敢乱动。

  宝龄不停地告诉自己,如今身分不同了,不能老依赖亲人,得学着独立,得要更坚强,要让夫婿刮目相看,让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胆小怕生的小丫头。

  跟他有三个月没见了,她真的好想他,想着他大笑的模样、他厚实温热的大掌,还有他的体贴……

  一想到这些,她的身子便发热,羞得将脸垂得更低了。

  新郎哈勒玛好不容易灌醉了一干贵客,让他们闹不了洞房,才得以回到新房,过他的洞房花烛夜。

  站在新房外头,哈勒玛手心却直冒汗,从来不晓得自己会紧张成这副德行,要他去阵前杀敌都还比这个简单。

  他多想马上冲进去,一把抱住宝龄,脱掉她身上的新娘红袍,然后吮吻她的小嘴、她的身子,让她娇喘吁吁地躺在自己身下,然后把脑袋里想过的各种招式都和她做过一遍……

  遇上她,他不只改变做人处事的原则,还变得好色,满脑子只想着怎么与她欢爱……不行!他得冷静下来,对这丫头得要慢慢来,不能头一次就吓着她了,那往后只怕不敢再让他碰一根汗毛了。

  站在门外,他用力地深吸口气后,这才推门而入。

  他粗犷刚直的脸容因为紧张而显得紧绷,不过这神情看在婢女们的眼里,简直像是来跟人算帐似的,委实令人胆寒。

  「恭喜贝勒爷!」在房里伺候的两个婢女赶紧上前见礼。

  「都下去吧!」他挥挥手。

  婢女们匆匆地出去了,只能暗自祈求这位新进门的福晋熬得过今晚。

  听见哈勒玛的沈厚嗓音,宝龄知道他进房了,小手绞得更紧,想起额娘有天拉她到床边,小声跟她说,洞房花烛夜时,要是贝勒爷想跟她做夫妻之间的事,只要咬紧牙关就可以撑过去了,要是他太过粗鲁野蛮,甚至力道太大,也不要哭出声来,免得惹来更多的皮肉之苦。

  宝龄听得一知半解,可是她相信贝勒爷不会故意伤害自己的。

  接着,脚步声来到她面前,哈勒玛用秤杆揭去新娘头上的红巾,觎着低头不语的新娘,才要伸手扶她到桌案旁坐下,还没碰到,就看到宝龄的身子抖了抖,似乎想要避开他的手掌。

  因为这看似不经意的动作,让他的心头顿时凉了半截,直觉她真如自己想像的那样,嫁得并不情愿。

  哈勒玛把手缩回去,嗓音喑哑地说:「到桌旁坐下。」

  闻言,宝龄乖乖照做,小脸还是羞得不敢抬起来。

  「现在要喝交杯酒。」哈勒玛见她仍是低着头,不肯看他一眼,更别说让他碰了,她是因为怨他、恨他吧?还会有什么呢?不过,她已经是他的人,有的是时间让她接受这个事实。

  她啜了口酒,眉心一揽,努力吞下。

  「还有这个。」哈勒玛依着习俗又各取了长寿面和不太热的子孙饽饽,让她吃了一些。

  尴尬的沈默在新房内弥漫……

  宝龄只要想到待会儿要做额娘口中的那些事,就羞到全身忍不住颤抖,有些喜、又有些怕。

  过了片刻,哈勒玛见她始终都不说话,放下玉箸,再次伸出手掌,覆在她的背上,想要搀她起身,但手心传来的颤抖是如此明显,明显到他像是烫到似的,马上又缩回手,不再尝试触碰她。

  她怕他、讨厌他了吗?

  虽然早就想到会这样,还是让他难以承受。

  「今天辛苦你了。」他倏地站起身。「我让人进来伺候,你早点歇着。」说完便像逃难似地离开了。

  而坐在位子上的宝龄困惑地仰起小脸,看着关上的门扉:心想贝勒爷是要出去招呼外头的客人,所以才要她先睡吗?那她等他回来好了,做妻子的怎么能自个儿先上床。

  哈勒玛急急冲出新房,一路解着大红袍上的盘扣,并交代两名婢女进去伺候福晋就寝,然后才让服侍的奴才把酒送到另一头的厢房,今晚他就睡在那儿。

  他颓然地坐在椅上,痛苦地将脸庞埋在掌心内,想到宝龄因他的接近而有半点厌恶和憎恨,恍若有人往他的心口猛击一拳,痛得他呼吸困难。

  他该怎么做才好?

  哈勒玛用力往案上一槌,吓得刚进门的奴才脚都软了,差点把酒给洒了。

  「贝、贝勒爷……酒……酒来了……」

  「把酒搁下,你可以出去了!」他将身上的新郎红袍用力扯下。

  奴才抖着把酒放下,嗫嚅地说:「奴……奴才告……告退。」

  「慢着!」哈勒玛一吼,粗声交代:「我要在这儿过夜的事,不准让贵嬷嬷知道,听见没有?」要是让她知道,只怕会马上跑来干涉,肯定会向宝龄兴师问罪,那准会把那丫头吓坏的。

  「是。」奴才领命下去了。

  哈勒玛直接以酒瓶就口猛灌,连喝了好几口才停,狼狈地用手背抹了抹嘴角。

  「别急,我得慢慢来才行。」哈勒玛告诉自己要有耐性,急躁只会坏事,之前能让她不再惧怕,这次一定也办得到的,只要有诚意,宝龄终会感受到他的心意。

  把五瓶酒全都喝光了,他步出房门,远远地看着该是今晚与她恩爱的新房,烛火熄了,知道宝龄多半已经睡了,这才稍稍安心。

  有什么事只好等明天再说。

  哈勒玛抹了把脸,这么跟自己说,然后回房躺到炕床上,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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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早上——

  哈勒玛觉得似乎才刚睡着不久,就被熟稔的妇人嗓音给吵醒了,知道该面对的事不能逃避。

  「贝勒爷为什么不是睡在新房?怎么没人来跟我说一声?」贵嬷嬷瞪着不该睡在其他房间的哈勒玛,恼怒地问着奴仆。

  「是……贝勒爷……交代的……」奴才回答得结结巴巴。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跟我说呢?」她音量也大了。「是不是福晋不让贝勒爷待在房里,所以把他赶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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