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平震惊莫名,“海奇,你哪来易方的股票倒货?”
“你还听不懂吗?我是空手出货!我是要市场以为预期落空,易方股价狂泻再逢低补货!没料到——”季海奇恨恨地说,“人算不如天算。”
季海平终于掌握到他话中含意,“融券保证金呢?”
他知道海奇名下几乎是没有任何资产的。
通常像他们这样的豪门世家,长辈们为了规避庞大的遗产税都会用各种名义将名下资产一点一滴地转给下一代,或者直接用下一代的名义置产。
像他名下就有一些股票、海外基金、定存、欧洲债券,以及为数不少的不动产及艺术品。
但父亲却没有转移任何资产给海奇,甚至不许大妈将名下的财产转给他。海奇有的,大概也只是工作这两年一点点微薄的积蓄吧。
他哪来的钱支付这样一大笔保证金?
“挪用公款。”季海奇直截了当地承认。
季海平闭了开眼,深汲一口气,“为什么?海奇,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傻事?”
“我只是想做出一番事业让老头瞧瞧的,没想到天不佑我。”
“用这种激烈的手段?这是违约交割啊,海奇。”
季海奇沉默数秒,倔强的语气终于软化下来。“我知道错了。海平,这也是我今天打电话找你的原因。”
季海平悄然叹息,他能说什么呢?他这个弟弟固然行事冲动、任性不懂事、连他母亲的话也很少听,可是从小有什么事,却一定都找他这个哥哥商量。他怎能不为他想办法呢?
“亏了多少?”
“将近一千万。”
季海平默然了。
“我知道这不是一笔小数目。算了,这样为难你也不好。”李海奇像是非常歉疚,“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让董事会知道我挪用公款,开除我而已——反正我在老头眼中已经坏到底了,他总不可能真杀我了吧。不然就是向妈妈借钱吧,虽然我真的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
季海奇自暴自弃的话语让季海平一阵不忍。他这个弟弟,总是想汲引父亲的注意,却总是用错方法。
“你不必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我马上赶回去,明天下午就到台北。”他下了决定,“我手上也有一些股票,回去看看怎么处理好了。”
“谢谢你,海平。”季海奇语声瘖哑,“真的谢谢你。”
季海平亦一阵鼻酸,“没关系的,海奇。”
在季家,季风华与杉本惠这一对夫妻也正在争论,主题正好是季海奇。
“风华,我只求你别过于偏心。”杉本惠凝望着夫婿,语气充满恳求。
“我偏心?”季风华怒吼,“我哪里偏心?”
“谁都看得出你只疼海平!你只把海平当儿子,对海奇总是不闻不问!”
“那是他咎由自取!谁让他总做出令人气绝的事!从小到大,他没有一件事讨我欢心的!”
“可是你又曾经给过他像对海平一样的注意力吗?”杉本惠因怨怒而全身颤抖,“任何事你总是第一个想到海平,从来不曾——”
“够了!”季风华喝止她,“我说过那是海奇咎由自取!你自己说说看,从小到大,他闯了多少祸?给我添了多少麻烦?”
“他只是想争取你的注意啊。”
“显然他用错了方法。”
“你——”她不禁气结,“你如此偏袒海平难道是为了那个女人?你到现在还觉得对不起她?”
“这跟海平的妈妈无关!”
“季风华,我是你的妻子啊!”杉本惠激动难抑,“海奇也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竟可以为了那个女人——”
“够了!别再拿那些陈年旧事烦我!”季风华森冷的脸庞写满了不耐烦,他低咒一声,拂袖而去。
杉本惠怔怔地伫立在原地。
已经多少年了?她究竟还得活在那个女人的阴影里多久?
那个女人之所以自杀,她固然脱不了责任,但有必要连海奇一起惩罚吗?有必要让她最钟爱的儿子与她一起受罪吗?他是无辜的啊!
她恨!恨她那个冷漠的丈夫,恨那个总是循规蹈矩的季海平,更恨自己对这一切无能为力!她双手握拳,克制着仰天大叫的冲动。
一个轻轻柔柔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妈妈,喝点牛奶好吗?”
杉本惠猛然旋身,面对着汪梦婷纤秀的身影。
她静静地站着,手中端着杯热牛奶,望向她的眼眸是带着企求的。
“你做什么?!”
“我知道您一向爱喝牛奶,所以——”
“你都听见了?”
汪梦婷犹豫两秒,“是。”
“别用那种同情的眼光看我!”杉本惠蓦地狂吼,以骄傲防卫自己,“这是常有的事!嫁给一个太成功的男人就会这样,每个企业家夫人都是这样的!你以为海平就不会吗?告诉你,他也会这样待你的!”强烈的羞辱感让她口不择言,“男人都是这样的!”
“海平不会。”汪梦婷望向她的眼眸充满坚定,“他不会。”
“是吗?你凭什么如此自信?有其父必有其子!”
“我知道,可是海平绝不会。”她依旧保持镇定。
“你……可恶!”杉本惠歇斯底里地吼,“你竟敢顶嘴!搞清楚你自己的身分!”汪梦婷凝睇着她。
虽然婆婆以张牙舞爪的模样来武装自己,但她却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的脆弱——她需要人安慰。
而她也准备那么做。汪梦婷静静地走向自己的婆婆,将热牛奶摆在一旁的桌上,然后,忽然伸出双手拥抱她。
杉本惠惊呆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爸爸生气的时候,我总是这样抱着他。”汪梦婷轻声解释,“这会让他平静下来。”
“我不是你爸爸。”
“但你是海平的妈妈,也就是我妈妈。”
“放开我!”杉本惠斥责她,语气却软弱下来。
“让我抱着你,妈妈。”
“你——”杉本惠直直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妈妈,惹你生气了。”她语音轻柔。
杉本惠一僵,她没料到在这伤心难过之时,竟是由这个她一向不假辞色的媳妇来安慰她。
她该推开她的,她竟敢将她当作那种需要旁人安慰的软弱女人!
但……为什么她的心却忽然感到一阵温暖呢?
那道蓦然流过心田的暖意几乎拂去了季风华带给她的刺骨严寒,让她完全无法拒绝。
隔天下午,季海平一飞抵台北就立刻和会计师见面,商量该怎么筹出这笔资金。
“季先生,直在没办法,时间太紧迫了。”会计师摇摇头,“你名下的资产虽然不少,但能马上兑现的流动资产却不多。就算把你私人的短期投资全部兑现,也顶多凑得出八百多万而已。剩下的不动产或艺术品虽然价值惊人,一时之间却脱不了手。”“没关系,能兑现的就先兑现吧。”
“季先生,”会计师满脸不赞成,“这可是会损失一大笔利息呢。”
“我有急用。”季海平只是淡淡一句。
会计师沉默数秒,“那么,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用你手上的房地契做抵押向银行贷款,我相信银行会立刻拨款给你的。”
第八章
季海平回来了。
当汪梦婷跨进家门,管家老秦讶异的话语同时也令她大吃一惊。
“少夫人,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现在还不到五点呢。”
“哦,我是回来拿点东西的。”
“怎么这么巧上大少爷也刚刚到家。”
“大少爷?”汪梦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指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