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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页

 

  她爹娘不愿给的,在这一刻,项子熙无所求地,给了。

  豆粒般大的泪水再也关拦不住,细瘦双臂悄悄攀上他的腰际,紧紧抱住。

  然后,放声大哭。

  全吉祥用力哭出藏放于心底所有的委屈与渴望,在他怀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与温暖,不用想过去与未来,此刻有他在一旁扶持才是最重要的。

  项子熙紧紧拥着全吉祥,由他哭得颤抖的身躯,感受他的痛苦与悲伤,觉得自己的心因此掀起万丈波涛汹涌来袭,再也无法招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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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

  户部尚书府,楚娴淑居住的“承花居”中,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摆有香烛、黄符与鲜果。

  服侍楚娴淑的仆佣们,皆知今日逍遥居士将在此开坛作法驱逐恶鬼,逍遥居士特别言明,今日开坛所要驱逐的女鬼怨气太重,为免在驱鬼的仪式中,女鬼心有未甘找上其他人做替死鬼,所以在场除了逍遥居士与其弟子在场协助外,其余人等最好能避则避。

  大伙儿听见死去的三姨太恐怕会找人当替死鬼,个个吓得心惊肉跳,躲得不见人影,不想成了无辜的代罪羔羊,至于始作俑者楚娴淑则避入佛堂,寻求佛祖庇佑。

  整个院落登时冷冷清清,仅剩身穿道袍的全吉祥在装神弄鬼。

  “天灵灵……地灵灵……为什么会这样?”全吉祥一手持桃心木剑,一手摇铃念自创的咒语。

  她满脑子乱哄哄地回想那天她怎会抱着项子熙放声大哭,像是想要哭出所有委屈不满?她哭得声嘶力竭,不晓得自己究竟哭了多久,仅晓得到了最后,双眼红肿,声音哑了,而项子熙的前襟已被她的泪水与鼻水弄得湿糊成一片。

  那天,他抱着她,任她尽情哭泣,在她哭完之后,他爱怜地揉揉她的发顶,对于她将他的衣服弄脏,是只字未提也不追问为何痛哭,他什么都不问,让她对他的体贴非常感激。

  接下来再见面,他皆未再提起她曾大哭一场的事,一如往常教导她要怎么在今天装模作样开坛作法,以免有不信邪的人突然出现撞见识破,他表现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是她看他的感觉却不同了,他不再是讨厌鬼、瘟神与煞星,他让她觉得很温暖,宛如是个可以依靠的人。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我一定是疯了。”全吉祥胡乱跳着,被自己觉得项子熙可以让她依靠的念头给吓了一大跳。

  项子熙怎么可能让她依靠,那天一定是她哭得太惨了,他心肠好,不忍心推开她,才使她产生错觉。

  等等!心肠好?!项子熙?!

  老天爷啊!她果然是疯了,一向被她诋毁臭骂的项子熙,居然也有让她认为心肠好的一天,她究竟是怎么了?

  “天兵天将……我为何要一直想着他?”她喃喃自问,项子熙趁她开坛作法四下无人,已到别处去寻找他所要的东西,他一走,她就感到空虚寂寞,且不断地想着他,这种状况还是头一次发生。

  之前她想他,是在偷骂他;现在她想他,却变得复杂许多,她会想念他温暖宽广的怀抱,想念他沉默的体贴,想念他爱怜地揉她的发顶,连他揪着她威胁要抓她进大牢的模样,她都想念。

  她一定是犯糊涂了,否则怎么会净是想他,而且还愈想脸愈红?她想,现下她的脸一定红得像颗成熟的柿子,幸好项子熙不在,不然真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为何会脸红。

  心里净是他的身影,她笑了。

  终于明白为何京城里的人一谈起项子熙总要竖起大拇指赞声好,以及为什么有许多未出阁的姑娘一提到他就会羞红了脸,想嫁给他的姑娘一定多不可数。

  “不知他将来会娶怎样的姑娘为妻……”全吉祥未察觉自己的语气带着一股酸意。

  “反正一定是与他门当户对,官宦人家或是富贵人家的闺女。”也只有出身高贵的姑娘才配得上他,全吉祥非常明白这个道理。

  “天灵灵,地灵灵……我永远也改变不了我的出身……”她的心情变沉重了,抓起桌上的黄纸符咒往天空抛去,想象抛去所有烦恼。

  黄纸符咒张张兜头撒下,忧愁依旧笼罩全身,不曾散去。

  “奇怪,我那么在意做什么?出身低微又如何?我又没想要怎样。”是啊!她跟项子熙顶多算是招摇撞骗的合伙人,项子熙要娶多高贵出身的姑娘与她何干?等他东西到手,他们就会分道扬镳,她想这么多是太闲了吗?

  不管了!不要再想他,她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即可,其余的皆不是她所要关心的。

  全吉祥烦躁地命自己什么都别想,小脸严肃跳着驱鬼舞步,不愿再浪费心思在不该想的事情上。

  可是人的心又岂能轻易掌控,她愈是不愿去想,脑子愈是充满他的身影,她根本就没办法轻易将他自脑海中抹去。

  项子熙离开全吉祥后,以轻功穿梭于户部尚书府,今日皇上特地邀六部尚书与其他朝中重臣一道到城外西郊游园赏景,趁着田正文不在府内,他可以有更充裕的时间寻找田正文侵占国库的证据。

  他首先找的就是田正文的书房——“畅书阁”。他无声无息潜入书房,即见书房内墙上挂着多幅古董字画,一旁的黄花梨木书柜中摆满书册,他翻阅书册,掀开字画,四下寻找有无密室暗格。

  在寻找的同时,他分神想到了在另一边装神弄鬼的全吉祥,想到此,他的表情不禁放柔,隐隐的微笑浮现于唇角。

  那天,他冲动地抱了全吉祥,原以为全吉祥会推开他、臭骂他,结果竟没有,全吉祥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放声大哭,听到全吉祥大哭,他先是怔了下,随即明白全吉祥是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才会不顾一切地抱着他痛哭失声。

  他不知道全吉祥受过多少苦,可听着那撕心扯肺的哭声,可以明确感受到全吉祥心中积压许多痛楚,而那些痛苦肯定是全吉祥一辈子都不愿说出口,一辈子都不愿再回想起的。

  听着全吉祥令人心疼的哭声,他很想分担那些痛苦,不想让全吉祥再独自一人忍受着痛苦煎熬。

  他对全吉祥的感情似乎变得很奇怪,全吉祥伤心,他跟着难受;全吉祥流泪,他感到心疼;全吉祥开心,他会跟着微笑。

  他的情绪随时都受全吉祥牵动,他的冷静自持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变得不再像他自己。

  “项子熙啊项子熙,你究竟是怎么了?”他打开黄花梨木亮格柜柜门与抽屉搜着,自问。

  “为何会对一个不知真实面目的人牵肠挂肚?”简直是疯了,他虽没见过全吉祥的真实相貌,但起码知道全吉祥是个男人,能让他牵肠挂肚的男人除了父亲便是弟弟们。

  今日,他为一个不是家人的男人而牵肠挂肚就算了,糟的是他对全吉祥的牵肠挂肚非兄弟般的牵肠挂肚,很清楚不该这样也不能这样,可是他却控制不了自己。

  这种感觉是否如子麒对丹雅、子尧对淡幽一样?

  他是否在不自觉中走上不该走的路?

  倘若全吉祥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不再单纯,肯定会吓得敬而远之,他摇头苦笑,他不能不顾及全吉祥的感受,不能再放任情感飞驰。

  “是该适可而止了。”他如是告诫自己,将找不到证据的黄花梨木亮格柜柜门掩上,抽屉推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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