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这首古诗在此时此地唱出,不但应景,而且更有一种痛骂谴责的意思在其中,嫣无色唱得婉转情长,抑扬顿挫,街边的人都忍不住侧耳倾听,整条街几乎被堵得水泄不通。
这一唱,茶楼内的那个汉子和新妇岂能坐得住?两人双双跑出来破口大骂。
“你到底是哪儿来的?要替这婆娘强出头吗?我看你是找揍!”
那汉子一拳打过来,嫣无色抱著月琴不躲不避,空出右手来猛地抓住对方打过来的拳头,然后用力一扭,只听一声惨呼,那汉子的腕骨已经被她扭断,疼得他满地打滚。
“快来人啊!要出人命啦!”汉子的新妇吓得原地连连大叫。
“吵什么吵什么?把路都挡住了!”有个黑衣男子冷著脸驱赶围观的路人,待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也是一惊,喝问:“是谁扭断了他的手?”
嫣无色并没有要逃走的意思,站在原地平静地回答,“是我。”
那黑衣男子盯著她看了一眼,“看不出你小小年纪下手还挺狠的,遇到我算你倒楣,跟我回衙门一趟吧!”
她听到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语。
“那是神捕营的野战大人,糟了,听说他审问犯人是出了名的狠啊。”
嫣无色冷笑一声,并无惧色。
野战从腰间掏出一条锁链要锁住她的手腕,后面却忽地有人叫道:“野战,主子要你请那位姑娘过来。”
这话来得实在客气,让嫣无色都觉得奇怪,野战收起了锁链,哼笑,“算你好命。”
他们一起来到不远处的马车前,有个嘻皮笑脸的年轻男子在马车旁站著,看到她便问:“你是不是练过七十二路小擒拿手?手指上的力度不小哦,改天我们切磋切磋。”
“姑娘刚才出手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伤人呢?”车内一道温和的声音轻轻传
她蹙著眉。“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我没想那么多,你要是想抓我去坐牢就随你的便好了。”
车内人又问:“为了那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男子害得自己坐牢,不觉得委屈和不值吗?”
“做什么事都要先想值不值得,那就什么都不要做了。”嫣无色只觉得车内人实在啰唆。
“看来你很喜欢打抱不平,为别人强出头。那么……愿不愿意跟了我?”
她不懂他的话。“跟了你?”
“跟了我,我会赋予你揍这些负心汉的权力,替那些弱势的人出头,还不用背上会进牢狱的罪名。”
“主子!”黑衣人像是要提醒车内人什么。
嫣无色却想笑,因为觉得车内人的话实在不可信。“你以为你是谁啊,皇上?能信口开河,随意许下这么大的承诺给我?”
“虽然我不是皇上,但也一样可以兑现我的话。怎样?如果我可以证明我的话属实,你是不是就会跟了我,做我的人呢?”
“好啊。”她压根不信这个人能有多大的权力。虽然初入江湖,对世事了解不多,但是也知道这打人的事情可大可小,没有车内人说的那么容易摆平。
车帘忽然被人掀起,一个身著银白色龙袍的清俊男子在车内端坐,他一手扶著车帘,面带笑容地凝望著她,“我叫司空政,从今日起,你可以和猎影、野战他们一起叫我主子。”
司空政?她大吃一惊。她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当今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她怎么会遇到他?还随意就将自己的后半辈子都交付出去?!
“我相信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不会反悔的。”他狡黠地笑著,再将她一军。“现在,可以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吗?”
“嫣无色。”她闷闷地回话,“你想让我做什么?太子手下还会缺人吗?”
“不缺人,但缺少能干又忠诚的人。”他微笑。“无色,我这样叫你可以吧?你不必生这一时的闷气,觉得自己入了我的圈套上当受骗而卖身,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今日你的选择绝没有错。”
***
结果,他一语中的。
入了神捕营的她犹如鱼儿入水,鸟儿飞天,霍然找到了自己奋斗生活的方向,所以她从不后悔自己以一句话将终身“卖”给了神捕营,卖给了司空政。
事实上,她是衷心感激著他所给与她的这个身份,他真如初时许诺她的一样,在他所能给与的范围内,给了她最大的权力和自由。
只是,跟随他越久,越会觉得摸不透他的心情,她只是一味忠贞地完成他所交付的任何任务,却不能与他像猎影那样谈论交心。
或许因为她到底还是个女人吧?所以只能远远跟随在他身后,但是这一次的单独相随相伴,似乎挖开了她隐藏许久的贪心。
这个贪心一旦被挖开,就很难再封闭起来了,而他当初答应给她的,并没有任何能填满她这个贪心的东西。
正所谓,欲壑难填啊……
***
司空政也在作梦,但是他梦到的不是他与她的初识,梦中曾经发生过的那天,也许她并不曾放在心上,却是他记忆犹深,震动良久的一日。
那日,他约了几个文臣去宫外踏青,因为无色又将要出京办案,所以也一道同行。
山花掩映之中,他笑著与臣子们推杯换盏,孰料竟然有七八名刺客突地同时杀出,对他发起攻击。
因为这次是私人之约,他没有带什么侍卫护驾,也万万想不到那些反动朝廷的刺客,竟然神通广大的打听到他出宫的消息。
几位臣子因为都是文臣,一时间大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他只能凛然地立于众人之前,面对那些刺客。“你们要杀的人是我,放他们走。”
“我们不傻,放了他们,他们就会招来官兵。对不起了殿下,您为人行事不给旁人留下余地,得罪了人,所以只能死!”
刺客的话让司空政心冷,也让他更加凛然,“雇佣你们的人是谁我不想知道,但是请给他带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若我得罪了他,那也是为了保国安民,就算是我死了,他也不会有太平日子过。但是这些老臣与他并无冤仇,你们也应有父母兄弟,可曾想过你们死时他们的痛苦?”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才不管那些。”刺客的剑已经如毒蛇般刺向他的胸口。
猛然间,一把弯刀击飞了剑,一见那刀,刺客变了脸色,瞪著刀后的脸。“你是嫣无色?”
嫣无色一语不发,弯刀如雪,快如闪电,已经一刀将人毙于刀下。
其他刺客为之震惊,面面相视之后,有人壮起胆子喊,“她不过一个人,不必怕她,大伙一起上!”
嫣无色刀法精妙,全无惧色,但对于司空政来说,第一次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和敌人殊死相搏,不由得心头纠结,呼吸为之急促。
忽然间,眼看她没留意有名刺客欲偷袭她的后背,他不顾自己并不懂武功,一跃过去挡在她的后背之上,刺客的剑立即没入他的左肩。
嫣无色听到动静后,先解决了自己眼前的两名刺客,再回头一看,当下惊怒不已,刀势如风,将最后的三名刺客也砍倒在地,那名伤了司空政的刺客更是被砍断手腕。
“主子!撑住!”她几下扯开他肩头的衣衫,解下自己的腰带为他包住。
司空政还很清醒,对旁边几位已经吓傻的老臣说:“快去禀报附近的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