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该拿她怎么办?
陆苍麒一向坚定帅气的步履在跨出电梯,逐渐接近家门的时候忽然变得迟疑。
今天,是霜凝与他结婚两周年纪念,在下午接获她请他回家共度浪漫晚餐的柔情邀约后,他便以各种借口拖延着回家时间,甚至故意请秘书在今晚空白的行程硬添上一笔,与那些大学时代便交好的企业二世子们在俱乐部里鬼混到深更半夜才各自回家。
他真的不想回家,不愿回来面对他那个人人称赞的贤慧妻子。
他害怕面对她。
想着,俊锐的唇角勾起自嘲笑痕。
他陆苍麒怕自己的老婆?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不被业界朋友当大笑话热情转述才怪!
要被众人归类为PTT俱乐部一员,肯定大大有损他企业菁英的形象。
可他真的怕。
他怕霜疑,不是怕她对他无理耍泼,而是怕她对自己太好。
他怕她,从那天在父亲灵堂前,被她从身后紧紧抱住那一刻开始。
那一刻,心情震荡不定的他放纵自己接受她的抚慰,可却没料到,从此招来一个女人的柔情纠缠。
她为什么要待他那么好?即便他有意疏远,板起一张最冷漠平淡的脸孔面对她,她仍然朝他那么甜美地笑着,温婉的水眸清澈见底。
他真的讨厌她,她那么毫无心机地对他温柔,令他自觉像一只无理恶劣的大野狼,正蹂躏着某个纯真女孩。
可她不该是纯真的,她不应该是一副娴静文雅的模样。从前的燕霜凝上哪儿去了?她不是该有一副伶牙俐齿吗?强辩起来应当会让一个男人濒临发狂!
可从前那样意气傲然的她似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总是温柔体贴的小妻子。
他明白,这个转变始自她嫁给他那一天,尤其他父亲逝世之后。
或许她是认为自己嫁为人妻就该一心一意善待丈夫吧,他知道许多女人都这么想,一旦结婚之后便习惯以夫为天。
可他偏偏最无法忍受女人这样的思维,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一味温柔、一点主张见解都没有的女人!
不论为了爱情,或更令人厌恶的同情,他都无法忍受任何女人一颗心全摆在他身上,就像藤蔓紧紧攀附着大树一般。
那会令他透不过气。
他真的无法呼吸,这样的霜凝,这样的妻子,令他无法呼吸!
陆苍麒想着,俊逸的脸庞随着脑中思绪跌宕逐渐冷凝阴沉,甚至在迎向妻子勾勒着灿灿笑意的容颜时,神情依旧不变。
这样的脸色令燕霜凝的笑容不觉一敛,半晌,才找回声音,“你回来了。”她故作轻快,不曾显露一分等了丈夫一晚上的焦躁,“一定饿了吧,我替你把消夜热一热。”一面说,窈窕的身子一面优雅地旋开。
“我不是跟你说过今晚有应酬吗?”不耐的语音凝住她的脚步,“都叫你别等我了。”
“……我知道你有应酬。”她没有回头,立定原地低声回答,“可是今天是……我们结婚周年纪念,所以……”
“不过就结婚两年嘛,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是没什么特别——”她终于转过身,秀丽的容显微微苍白,“我只是想我们好久没一起吃一顿饭,所以想……乘机聊一聊”
他瞪视她许久,“你吃过了没?”
“什么?”他突如其来的询问令她一愣。
“该不会一直等我到现在都还没用餐吧?”
“我……吃过一点。”她微笑,心底因这不着痕迹的关怀流过一束温暖,“你饿了吗?方姨准备了消夜。”
陆苍麒闭眸,深深呼吸,好一会儿,才展开深不见底的幽眸,“你去热消夜吧。”
“好。”她应道,朝他甜甜一笑,仿佛他所说的,是对她最温柔的应许。
陆苍麒不禁咬牙,瞪着她翩然奔向厨房的倩影,感觉胸膛一阵沉闷,透不过气。
他将公事包抛落玄关附近的小桌,脱下西装外套,伸手扯了扯领带,又解开衬衫最上头两颗扣子,接着,将自己疲倦的身躯沉沉埋人客厅一张柔软的沙发里。
意识瞬间朦胧。
燕霜凝费了好大劲才把昏昏沉沉的陆苍麒扶进卧房,一路上他虽然主动配合着她的步伐走路,可意识却一直是迷朦的,显然不愿清醒。
他累坏了。
当她兴致高昂地从厨房里端着热菜出来,看见自己一心期盼,与之共进消夜的丈夫早已在沙发上沉沉入睡,她感觉到的不是失
望,而是柔情一牵。
他真的累坏了。
将丈夫安顿上床后,燕霜凝忍不住跟着在他身旁躺下,侧转身子凝睇着他刻画着深深疲惫的眉眼。
他真的长得很好看。在嫁给他前她便察觉这一点,嫁给他之后她更经常趁他熟睡的时候悄悄端详他俊挺的五官。
两道有力地划向鬓边的浓眉,高挺着自信的端鼻,湛深英睿的瞳眸,以及看来薄锐无情却绝对迷人的嘴唇。
怪不得那些报章杂志一提起他时,除了赞扬他是台湾难得一见的年轻企业家外,还要特别为他的已婚身分叹息几声。
经常有媒体记者开玩笑,年方二十七的陆苍麒已婚的身分,恰恰证明了好男人若非名草有主、便绝对是同性恋的至理名言。
可虽说他们经常为他失却黄金单身贵族的头衔感到扼腕,却也忍不住羡慕他与她在他人眼中看来琴瑟和鸣的美好婚姻。
果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那些记者总是如此评论。
可又有谁真正明白他们这桩婚姻,表面幸福美满,其实却平淡无奇的真相呢?
谁会相信,在外头将自己的妻子宠上天的陆苍麒,其实从来不曾对她说过一声“我爱你”?
谁会相信?
想着,燕霜凝不禁微微怅然,纤纤玉指轻轻抚上了身旁男人额下挤出几道皱摺的浓眉。
她咬着唇,下意识地想抚平那些恼人的皱摺。
轻微的举动似乎惊醒了陆苍麒,他蓦地抬起手臂,猛然扣住她一只皓腕。
湛眸随即展开,进射出慑人心魂的锐利辉芒。
燕霜凝一怔,心跳不觉加速。她痴痴地回望他,呼吸梗在喉头,嘴唇更无法吐落任何言语。
四束眸光在空中纠缠,交流着只能意会的深刻眼神。
半晌,他忽地翻过身,俊拔的身躯居高临下压制着她,“你想要我吧?”温热的气息袭向她,瞬间卷起一股暖热的浪潮直捂她体内深处。
她说不出话来,只伸手拉下他的颈项,献上自己柔软的芳唇。
他立即接受她的邀请,毫不客气地蹂躏着她,舌尖长驱直入。
燕霜凝忍不住轻声呻吟。
“保险套呢?”沙哑的嗓音性感地拂过她耳畔。
她摇摇头,半眯的眼眸烟水茫茫,“今晚不要戴好不好?”
迷朦的话语方落,她立即感觉他身子一僵。
“为什么不?”双眸进出让人难以逼视的锐光。
“我想……”她掩落墨睫,不好意思望他,“我想有个宝宝…………”
像听到某种魔咒似的,陆苍麒立刻放开她,一个翻滚俐落下床,跟着站直挺拔的身躯。
他瞪着她,“你想有个宝宝?”
他语音尖锐,充满不敢置信,仿佛正听闻某种天方夜谭!
燕霜凝不禁咬牙,心脏跟着一扯,“……嗯。”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的?你这阵子该不会都没有吃避孕药吧?”
“我有。只是——”她犹豫片刻,终于决定也站起身,抬眸勇敢面对他,“我现在不想吃了。”
湛眸燃起两道烈焰,几乎灼伤燕霜凝,她深吸一口气,极力稳住微颤的身躯,“你为什么这样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