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大二那年,他便建议自己的父亲,为了压低制造成本,最好将公司的制鞋重地移转到原料及人工成本都较为低廉的大陆,并且跟着父亲一起飞到大陆考察,终于在广东东莞附近选定一块土地。
经过数年发展,苍远实业逐渐在大陆闯出名号,甚至高薪聘请优秀的设计师为其设计各种流行款式,以自创品牌推展大陆市场。
如今,除了走质美价高路线的正牌之外,苍远还拥有两个同样受欢迎的副牌——一个出品休闲鞋款,另一个则是价格比较低廉的女鞋。
苍远以这三种不同的品牌区隔,逐步攻占大陆市场。
为了更加确认苍远出品的皮鞋与休闲鞋高尚流行的形象,在正式接手苍远实业后,他更不惜砸下重资,与上海的服装与娱乐界合作,请来知名影艺红星担任代言人,以灵活的手段推展行销策略。
而为了确保苍远的鞋在大陆各大城市的大型商场都能上架,这些年来他几乎跑遍大陆,将近一年以上的时间不在台湾。
前年,苍远在上海设立象征意义浓厚的旗舰店,去年,苍远投资另一家来自台湾的休闲企业,在大陆几个重点城市设立了连锁咖啡店以及休闲俱乐部,急速拓展的业务让他这个身兼数职的负责人终于下定决心移居大陆。
台北,反倒成了他定期前去巡视业务的地方了。
他在广州及上海部置了产,今年则在北京向某个美籍华人租了层面积宽阔的豪华公寓,就近处理苍远实业北京公司的业务。
因为公务繁忙,他已经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不曾飞回台北,这同时也表示他跟自己的妻子已经将近半年没见面了。
她肯定不会想念他的。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在昨晚忽然打电话给他,表示会搭今天早上的飞机从香港转北京呢?
她这样突如其然飞来,莫非是因为听闻了什么谣言?
一念及此,陆苍麒不觉嘴角一勾,扬起半自嘲的弧度。
如果霜凝是专程飞来查清某件事的话,那她恐怕会失望了。
早在派自己的秘书前去机场接她之前,他已经勒令那个女人在今天下午以前搬出他的公寓,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收拾干挣,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许留下来,除了那只他故意塞在床垫间的耳环。
耳环——他不明白自己在捡到那只耳环后的反应不是将它归还原主,也不是随手抛弃,而是将它藏在床垫之间……
电梯门向两侧滑开,他蓦地甩了甩头,阻止自己的思绪继续驰骋,嘴角勾起冷冷弧度,修长的双腿跟着毫不犹豫跨出电梯。不到一分钟,俊挺的面容便直直迎向那个正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的女人。
她穿着黑色西装外套、质料轻软的黑色长裤,颈间一条桃红色的丝巾束着漂亮的结。
很不错。
陆苍麒深邃的眸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自己的妻子,不论是干练的套装或高雅的礼服,她穿起来总是十分有味道,气韵纯美。
“有事吗?”他脱下西装外套,语气像是漫不经心,却隐含淡淡的不悦。
燕霜凝只是浅浅一笑,像是毫不介意他的不悦,站起窈窕的身子,藕臂跟着伸向他。
他扫了一眼,是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什么?”
“离婚协议书。”她语音清脆,在朝他丢来这么一枚威力惊人的炸弹时,唇畔微笑依然不改。“我要跟你离婚。”
第四章
“我要跟你离婚。”
“你说什么?”听闻妻子静定掷落的宣言,陆苍麒的反应是不敢相信、他停下脱衣的动作,转过身来,“再说一遍!”阴惊的语气饱含威胁意味。
燕霜凝深吸一口气,“我要跟你离婚。”清脆的嗓音毫不犹豫地重复之前的宣称,“请你在协议书上签字。”
他漠然望她,不说话,不动作,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漠然。
空气逐渐卷起让人全身颤抖的冷流。
看着他阴沉不语的神情,燕霜凝开始无法力持先前的冷静,“你……听到了吗?苍麒,我……要离婚,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简单四个字是他的回应。
“那你……怎么说?”
“不。”
“什么?”她眨眨眼,一时没听清他的回答。
“我说我不答应。”他冷冷瞪着她。
“为什么?”她的嗓音开始不稳,不愿相信自己花了将近十小时搭机前来,得到的只是这样一句冷淡的拒绝。
他为什么要拒绝?他凭什么拒绝?
“我不离婚,霜凝,你可以收回你任性且无聊的要求,我不会答应的。”冷冷一撇嘴角,他打开牛皮纸袋,抽出离婚协议书,好整以暇地当着她的面俐落撕毁,接着转过身,提起自己搁在沙发上的公事包及西装外套,迈开步伐就往卧房走。
燕霜凝无法置信地瞪着他挺拔冷峻的背影,他一连串既冷酷又优闲、令人气绝的行举令她一颗好不容易静定下来的冰心忽地一融,窜出激烈火苗,“别这么敷衍我!陆苍麒,”她追在他后面,嗓音激愤且锐利,“你知道我是认真的,绝不是一时无聊或任性,我是真的想离婚,你听懂了吗?我、要、离、婚!”
俊拔的身子随着她激动的呐喊蓦地一旋,两束冷凝的眸光射向她,“我也说了,我、不、答、应!你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不答应?”她高声质问。
“为什么要离婚?”他反问她。
她瞪着他,心中火苗蓦地一灭,“你还……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难以形容的冷意窜过她全身,“难道……难道我们这些年来还不够吗?难道你真想我们就这么过一辈子?”
“那又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好?”她瞪着他,感觉全身血流忽冷忽热,交错折磨着她,“你……”
“我觉得挺好的。”他微微一扯嘴角,仿佛嘲讽着她的歇斯底里,“这些年来我们各自的生活不是都安排得挺好吗?大家不也认为我们是一对模范夫妻?我觉得……”
“我们哪里是什么模范夫妻?”她截断他的话,再也禁不住爆发的冲动,“我们只是一对虚伪得不得了的演员,自导自演一部恶心的烂戏!你根本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我们……”
“燕、霜、凝!”愠怒的低吼压过尖锐的嗓音,重重击向燕霜凝耳膜,跟着,两只钢铁般的手臂攫住她的肩膀,“你够了没有?”
“我……不够!”漫开冰雾的眼眸倔强地凝睇陆苍麒,“我还没说完……”
“不许再说!”
“我要说!”
“不许!”
“我要!”
“你!”健臂一使劲,将柔软的娇躯狠狠一转,带向以苍蓝色为装潢主调的卧房,“别跟我耍脾气,燕霜凝,”精壮的身躯将她压制在床,火焰双眸灼烫地烙向她,“我没时间陪你玩游戏。”
燕霜凝觉得想哭。
在遭他比她健壮数倍的身躯压迫下,她为自己毫无反抗能力的柔弱感到难过,也因他愤怒且火爆的反应感到委屈。
这不是游戏。
她千里迢迢从台湾飞来北京并不是为了跟他玩游戏,更不是为了任性地耍脾气,她是真的累了……他为什么就是不肯结束这可笑而荒谬的一切?
冰霜在眸底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朦胧水雾。
“你……放了我吧,算我求你。”苍白的菱唇吐远幽邈低微的细语。
他瞪着她,面容阴晴不定,“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