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孙少凡,冰冷脸孔缓缓退去,眉头蹙起。
「天下太平盛世,唯恐作乱之人。国家社稷前,自当有所牺牲。」他淡淡说了几句,不做详细陈述。
孙少凡望着他,却登时心寒胆战!他要凤女能者从他大东天下绝迹,如此不管是贤亲王或是未来任何觊覦大东龙位者都无人再能利用凤女能者作乱,一如大东开国之初得凤女能者协助而得天下般!……彻底杜绝内忧外患!
他要罗氏子孙从此高枕无忧守住大东天下,他却不可让世人知道他大东罗氏负了开国有功的凤氏一族一多早之前,他就开始布局了?多早之前,他们大东罗氏就想彻底铲除有如芒刺在背的凤氏一族?当日他救她时,她曾见一张比野兽更令人畏惧的神情……原来那不是幻觉。
「原来如此。所以,你并非要她听命于你,只是以此为借口取她性命,万一不慎事迹败露,此事便是你个人行为,与大东天子无关。你……真正目的是为大东宗室而要凤女能者从此绝迹。」她张口,却再也喊不出『大哥』两字,「贤亲王残暴无情,但你所作所为与他又有何异?」
罗非忽然紧紧指住她的手,恼她把他与罗登相提并论!但一瞪她苍白脸色,和掌握在他手里的那只布满伤疤的手腕,眼底消了怒意与冷色,缓缓放开了她。
「罗登是为个人私利,倘若他利用凤女取得天下,势必要掀起腥风血雨,生灵涂炭!你该明白才是——本王一切是为杜绝后患!」
「凤女有能,也非她所愿。你残杀无辜之人,于心何安?」她眯眼凝视他,却仿佛再也不识他。她疼痛的眼里的他,竟是如此陌生。
「你要遵她遗言,向世人公开我的『恶行』吗?」他脸上若有所思。
「……我若说了,凤谷族民群起激愤,势必为了讨回公道而放下手中的锄头,改拿起武器。
刀剑无情,伤人伤己,一场腥风血雨后,又剩下什么?破碎家庭,血海深仇……冤冤相报何时了。」
罗非瞅着她一脸淡漠,缓缓揪眉, 「既是如此,此事就到此为止……凤女已死,已成定局之事,此后不必再议了。」
「的确,再提何用?」
罗非这才在床沿落坐,眼里重新浮上关怀和温情。
「你大病初愈,尚需补身,我已令总管吩咐厨房.每日为你熬汤炖补送来。」
他握住她的手,抚摸她苍白冰凉的脸庞,「希望你尽快好起来。」
她深深望着他……为何他不能把对她的这份疼惜和关怀分一点给破儿?难道国家社稷重要,破儿的命就如蚂蚁那么秒小?
「为何……」声音哑了,热泪在眼眶打滚,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少凡!……你为什么哭了?」
「我为凤女而哭。罗非,那是一条生命啊!」
他一僵.望着不再喊他大哥的孙少凡,脸孔逐渐冰冷,「……你厌恶我了吗?」
「如果是呢?」
他眯起了眼,眼里透着教人捉摸不清的情绪,慑放出一种令人畏惧的光芒,却不言不语。
「罗非,倘若有朝一日我与那凤女同样,有恐危害你大罗天下,你是否也要赶尽杀绝?」
他仍然没有作答,只是从孙少凡冰冷的声音里他明白从此将失去一个好兄弟,两人分别的时刻到了!也罢,少一个牵挂之人,他反而快活!
但是从此少一个知心人,谁说不寂寞?
少凡若是名女子,他势必不会放手——
他非女子,留在身边,也只是徒留遗憾。
罢了、罢了!
「少凡,王府大门随时为你而开,此后你若经过,想起为兄,就进来陪我喝一杯吧。」
他的意思是——即便她与他决裂,他仍然拿她当兄弟看吗?
她紧紧抓住了胸口……
***
秋风卷起无限愁,春来一切化尽。
春去冬来,匆匆两年,随着岁月走,凤谷的风光与没落逐渐被世人淡忘。
没人记得,也没人想知道,如今的凤谷怎么了……
「皇兄,容太妃有个外甥女,听说生得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身子虛了点。……不过皇兄善于照顾人,朕以为这不是问题。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今晚月色明亮,御花园里架起了楼台,请来民间有名的戏班正在台上唱戏,台下坐满了亲王、公主,正中间坐着皇帝,一旁是安亲王,此时皇帝凑到了安亲王耳边说诂,却不知后头的晋亲王也拉长了耳朵凑过来偷听。
「唉,肯定不行的!」不等一张脸冷冰冰的安亲王回话,晋亲王先说了:「皇上,上回不是跟你说了吗?花容月貌吸引不了皇兄,这长相只要清秀即可,重点在于脸上随时要有一抹浅笑,身上要自然散发一种诱人的淡香,最好是天生风雅,喜爱山水,就像……」滔滔不绝的描述,一个人名溜到了嘴边,却被一双冷森森的目光瞪了回去,晋亲王赶紧缩回脖子,往后端坐好。
惠亲王凑到了他身边,一把扇子掩去了嘴边笑意,声音不小地朝七皇弟道:「找画师描绘画像,直接以画中人为本,向天下女子征婚,岂不省事些。」
皇帝闻言,眼睛一亮,想这两年来不知提了多少名门闺女都被皇兄拒绝,皇兄不知他这身后可背负着来自后宫太后及太妃们的压力,御书房案上一堆名媛画像堆得比公文还高,全等着皇兄偶尔到御书房来陪他下棋时有机会过目,哪知皇兄下棋从来目不斜视,顶多仰头望向窗外月色,即便他刻意让人每次换不同画像挂在窗户旁了,他仍不曾瞧上一眼。
「六皇弟之言,皇兄以为如何?」皇帝最大,直问了事。
「敢情,今晚戏台下才是主戏,本王饰演丑角吗?」安亲王冷着眼,嘴角却带笑,一抹极为勾人的笑意,像冥界的黑白将军手上的勾魂索,一不小心被勾着了便要了人命。
台上一名画了花脸的丑角不小心瞥着,僵直立在那儿。
身边最大的皇帝,若无其事端坐回去,两眼正视台上唱戏的,顿时看得无比认真。
台下一群亲王,除了贤亲王坐无坐相,哈哈大笑以外,全都鸦雀无声。
***
安亲王府
藏书楼密室内,墙上悬挂满画,画已蒙尘,其中有一幅仕女画被撕去一截已不完整,不过那唇弯带笑的清雅脸容还在……
「属下叩见王爷。」
罗非望着那幅画,心底沉着深深遗憾,回头瞥一眼姜轼,「好久不见了,本王在想,你也该回来了。」
打他进凤谷迎娶凤紫鸳,让他的人马顺利进驻凤谷后,他就命姜轼藏身于凤谷之内,从此不再联络,一直到现在。
「说吧,好事或坏事?」都两年多了,凤梅破要还活着,也该回到凤谷了。
两年了……小宅院里一片幽暗。
「禀王爷,情势不妙,事态紧急,属下特地回来请示。」
罗非眯起了眼,「凤女果然没死?」
「凤梅破该已身亡,不过凤谷有了新的凤女能者。原来这一代凤女能者意外出了两人,凤紫鸳遗传瞬移能力,只是天生体弱,才隐其能力不扬出去。去年她回来重新整顿凤谷,特别重新清查谷内人口,整理成名册,幸亏属下早在谷内有一人死亡之时,提前乔装取代之,才顺利躲藏至今。」
「她整理名册,是为提防外人,这么说来她该是已经知道凤梅破的死因了?」罗非冷眼下宽了深冷笑容!科不到原来他竟被凤紫鸳给摆了一道!当日休妻,竟是她刻意安排的戏码!她可真是忍辱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