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好一点了吗?」他关切地问。
她扬起浅浅的微笑。「好多了。」
「要不要坐起来?我把床摇高。」他说着,便已先起身。
「好,我想刷牙洗脸。」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披头散发、眼角可能有眼屎的丑样子。
「等我一下。」他弯身把病床摇起,随即大步走向厕所,过了一会儿才又踅了回来,扶她下床,帮她推点滴架?「小心走,不要扯到针头。」
走进厕所,见他似乎不放心的还想留下,她赧然看向他说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有打针的那只手要小心一点,有什么事就叫我。」叮咛过,他才退了出来,替她关上门。
准备梳洗的席之娴转向洗手台,看见了熟悉的牙刷毛巾洗面孔,漱口杯和脸盆都已盛好了温热的自来水,牙刷上还挤好了适量的牙膏,连梳子他都细心的带来了……霎时,她感到有一阵暖流冲刷过她的心。
就算是男朋友也没有这样体贴细心吧?更何况,他并不是她的谁!
姣美唇瓣不由自主的噙着笑容,她拿起牙刷刷牙,用温热的水洗脸,每一个小细节,都能感觉到他的心意,仿佛被笼罩在他满满的情感之中,让幸福与甜蜜滋养着。
难道,已经过了三个月,他却还没有完全将对她的情感抛开?他对她真这么死心眼吗?
防守瓦解的心,再度让一道又一道的热流温暖着,清晰而直接,让她无法漠视忽略。
席之娴在摆荡的心情中梳洗完毕,才走出厕所,就看见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个小电锅,正背对着她盛食物。
她怔着,注视他挺拔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及温暖充斥在她胸臆,又有许许多多的感受涌上心头,让她不由自主的觉得鼻酸。
他的眉很宽、背很厚,散发的沈着稳重像是能撑起一片天地。
虽然他比她年轻是事实,但此时此刻,她毫不怀疑他是个有担当、能依赖的大男人,同时也是个充满阳刚魅力的好男人……
谭加达转过身看见了怔仲出神的她,勾唇调侃:「怎么站在那儿发呆?」
把端着的碗搁到移动餐桌上,他走过来帮忙推点滴架,让她上床坐好,再把餐桌移近她,递上一根汤匙。
「我昨晚煮了菠菜魩仔鱼粥带过来,你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一定饿了吧?」
「嗯。」她舀了舀,热腾腾的粥在眼前冒着白烟,美味的香氛飘进鼻间,熏得她眼眶湿润、鼻头泛红,瘁不及防的,眼泪咚地掉了下来。
「你怎么了?很不舒服吗?」才刚落坐的谭加达一见到她掉眼泪,彷佛被火灼了下,倏地弹起来,说着就要奔出去。「我去找医生!」
「不是!」她及时拉住他。「我很好,没有不舒服。」
「那你为什么哭?」他不太相信的审视打量,就怕她有什么不对劲又嘴硬强忍着。
「这个……太烫了!被热烟熏的。」她呐呐瞎掰,勾起浅笑。
他坐了下来,还是很狐疑的瞧着她,不放心的叮咛:「有不舒服要说哦,不要又憋出问题来。」
乖乖点头,席之娴舀粥入口,他无庸置疑的好手艺满足了她的胃。
他为她煮粥时,是什么心情呢?他会如此待她,一定是对她还存有感情吧?
她还要再装傻吗?继续被动的接受他的付出,却胆怯的不敢回应?
「合不合口味?」避免沈默蔓延,谭加达主动找话题。
「很好吃。」这全是他用心熬煮的,当然合口味。顿了顿,她瞅住他轻唤:「谭主厨……」
「没有别人在的时候就叫名字吧,老加个主厨、经理的实在很别扭。」他要求道。
「好。」愧意使她完全依从。
他满意的扬起了笑容。
她的同意无疑代表了三个月来凝滞的关系已经解冻,那条清楚的界线也出现了些许模糊地带。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谢谢你。」简短三个字,蕴含了许多她一时无法说清楚的感觉。
「不要谢我,只要你不再把我推得远远的就好。」他的话里也包含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
「对不起。」心有所感,她低垂螓首,眼泪浮上眼眶。
坦白说,为了避免甚嚣尘上的流言,要求不能越界的这段时间,两人假装相敬如宾、刻意减少多余交集,她看着他跟每个人都相处融洽,独独对自己淡漠,心里也不太好过。
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失笑地问:「这下又是对不起什么?」
她咬咬唇,脸红了起来,要诚实表达心里的话可是需要不少的勇气,她不禁觉得羞赧。
「我觉得自己很差劲,从我刚进松鹤园,你就处处照应我,我却还限制你保持距离,真的很不知好歹。现在你明知道我这么冷血又自私,还不计前嫌的尽心照顾我……」
她愈说愈困窘得无地自容,相较于他的坦荡直率,她却任性霸道的限制他,还可恶的扯谎骗他。
眼泪扑簌簌的,掉进粥里加味。
她好像太欺负他了,仗着他对她的爱意,想怎样就怎样,自以为成熟理智,结果根本是比他还幼稚!
谭加达见她这般反省自责,不但丝毫不怨怪,心中更是充满怜爱,怪不得台语有句话说「爱到卡惨死」,他这大概是最好的证明。
「对啊,我好委屈!」他乘机装可怜。「所以可不可以拜托你解严?」闪烁着熠熠光芒的眸子凝瞅着她。
席之娴看向他,他的说法令她莞尔,可是那双定睛凝视的眼瞳,像是具有魔法般的魅力,让她情不自禁的被吸附,眼泪戛然而止,片刻之间无法自拔,唯有点头同意。
得到首肯,谭加达喜出望外,彷佛阴雨已久的天气终于放晴,他的心情也从灰暗变成清朗。
瞧他那模样,席之娴心里也荡漾着淡淡的甜蜜。
现在的松鹤园已步入轨道,生意趋于稳定,她在管理上已没有任何的阻碍与困难,流言八卦应该不会再影响她在工作方面的推动,所以她也可以不用那么耿介于心了。
今天的改变,松口气的不只是他,能够不再刻意佯装疏离,其实她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太好了,她可以不必再眼巴巴的看着他跟别人打成一片而冷落她!
蓦地,她恍然大悟般意识到自己压抑了些什么——
她好像也喜欢上他了!
天哪!她怎么那么蠢,竟如此后知后觉?
早在她开始介意他态度上明显落差,而有了无法适应的难过感觉时,情况就已经起了化学变化。
那些莫名其妙、诡异自私的惆怅失落,无疑就是对他心动的最佳证明!
幸好,现在发现还不太晚。
冬天播下的种子,在沈寂过后,总算要在这温暖的春天里发芽成长了!
只不过……曾经撒下的谎,该怎么解释、怎么圆呢?
住院第三天,席之娴生病的消息传到了毕世纬的耳里,基于她是他的手下爱将,又是好朋友的妹妹,当天下班他便和女友范唯妮一同前往医院探视慰问。
这个时间,恰巧谭加达说要回家煮东西再带过来,所以不在,否则就会和携女友前来的毕世纬撞个正着,而还没想好要怎么圆谎的她就糗大了。
「……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你,居然会憋尿憋到要住院?」毕世纬忍不住摇头斥责。
害他被好友质疑是不是太过奴役他妹妹,才会操到连厕所都没时间上,搞出毛病来!
席之娴赧然的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她现在已经好多了,至少点滴针已拆掉,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