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中的丁薇霓也一头雾水,搞不懂这出突然上档的戏是在演些什么。
就这样,寒风中,尼克爆笑,薇霓纳闷,阿杰尴尬;他乡遇故知,难能可贵,情况却复杂得……一言难尽。
而聂鸣锋呢,他苦笑着,内心五味杂陈。刚才那关键一刻,他何以如此仓皇?只因他怀抱着一个秘密,一个连自己都快忽略的秘密,一个他一开始没打算让她知道的秘密……
唉,阿波罗,阿波罗,这莫非又是你冥冥中策画的一场惊喜?
第9章(1)
“这样说来,还是阿波罗把你们凑在一块的喽?”
咖啡店内,经过一番长谈,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阿杰啧啧称奇。
吞下口中的咖啡起士蛋糕,他望向对座的聂鸣锋,摸摸下巴说:“不过总觉得有点难以想像……你会跟一个小你十岁的对象恋爱。”
“你会在意年龄差距?”聂鸣锋挑眉不信。
“怎么可能!”阿杰哈哈笑。“别说小十岁,小十三岁的我都有经验。”
“那还有什么难以想像的。”
“这个嘛……从我认识你开始,你的全副心思都放在舞蹈上,所以我一直以为,你就算要恋爱,也会找个轻松简单的对象。”阿杰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小女生可爱归可爱,不过要花心思哄,很难讨好。”
“那也不见得。”忆起送花给她时,她开心的模样,聂鸣锋唇角微扬,心想,讨好她,对他来说,是件很愉快的事……
他没察觉自己的表情有多温柔,阿杰见了惊奇,哎呀,太教人高兴了,虽然迟了这么久,不过这位老兄的春天也终于来了,可喜可贺!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你跟她哥哥是旧识的事?照你们现在这种关系,总不可能瞒一辈子吧。”阿杰问道。
“我知道。”阿杰的出现,是最好的提醒。这时回想起来,他不是没想过要告诉她,只是一直等不到一个最适当的时机。
知他向来自有分寸,阿杰也不瞎操心,笑道:“老朋友的妹妹嘛,我也希望她幸福。对象是你的话,我可以帮她放一千两百个心……反而是有点帮你不放心。”摇摇头,叹了口气。“你知道,在这里,很多老外偏爱东方美眉,稍具姿色都会被搭讪、献殷勤……你可得小心看紧点哪。”
“你想说什么?”
见他双手环胸,斜睨自己,阿杰哈一声爆笑出来。“别当真、别当真,我开玩笑的!看你好像都不会紧张,想吓吓你而已。”
“我看来像是不会紧张吗?”
“像,怎么不像?自从有次见识你在上台演出前,还跟人谈笑自若,毫不怯场,我就知道,这世上要真有天生不会紧张的人,那肯定是你。”
“胡说八道。”聂鸣锋好气又好笑。
好了,现在是怎样?他怀疑是全世界串通好了,才人人都来刺激他。
如果可以,他不只想看紧她,还想握紧她,到哪也不放……
唉,涩然扯扯唇,他举杯喝口咖啡,眼里瞧着对座这位好夸大的老友,心中想到的是——等下跟薇霓碰面时,该怎么解释他的身分比较好?
***
“原来他是你以前在台湾的室友?”
地铁上,听完一番避重就轻的说法,丁薇霓的反应颇为惊讶。
聂鸣锋为此掀眉。“你以为他是谁?”
“我以为他是你以前在这一起学舞的同学。”她回想起阿杰的装扮,那率性自我的风格,让她联想到无拘无束的现代舞。“他看起来像个舞者。”
哦?他听了更觉有趣。“说说看,你认为舞者看起来该是怎样的?”
“嗯……”她逐一思索认识的舞者,小虎、驴子和其他人……当然还有他们的头头……想着想着,笑了出来。“问我不准……我看到的,很多都是怪咖。”
“什么?”他佯怒竖眉,抱臂睨她。“当心点,乱说话会有报应——”话还没说完,忽然间,列车震动一下,然后停住不动。
这意外使他们一怔,很快的,广播传来,要乘客稍安勿躁,耐心等候……不是吧?地铁故障了?纽约地铁老旧,已逾百年历史,常出状况,有经验的乘客都知道,这一耽搁搞不好两三小时,纷纷垮下脸来。
她也有点困扰地看着眼前情况。“被你说中……报应来了。”
“有没有搞错?”他不可思议。“没道理连我也算进去吧。”
“你第一次碰上地铁出问题?”
“那倒不是。几年前我来纽约,正好就碰过一次。”见她镇定自若,他微笑问:“你呢?不会那么倒楣,来纽约没多久,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我之前也只碰过一次而已。”她顿了顿。“不过那一次……相当难忘。”
“哦?为什么?”他一脸兴味。
她支着下巴,回想道:“那时候,在车上卡了两个多小时,忽然听到隔壁一个小朋友大叫一声:‘我忍不住了!’”
他心头一凛。“他该不是要……”
“对。”她证实猜测。“他要尿尿。”
“那岂不吓死人。”他吃惊又好笑。“后来怎么办?”
“……我不想回忆。”她眉头微蹙。
“那换我来说好了。刚好我那次也有碰见怪事,而且绝对比你的更骇人听闻。”他敛去笑意,变得严肃。“当时,我在车上等了几个钟头,打起盹时,突然感到有样东西从脚边钻过……”像在说鬼故事一样,森然一顿。
“是什么东西?”她睁大眼问。
“还是别问的好……你不会想知道的。”语气凝重。
她脑中灵光一闪。“老鼠!是老鼠,对不对?”纽约地铁是出名的老鼠多。
“老鼠?”他面露诧色。“你的想像力也贫瘠得太可怜了,怎么会以为是这么平凡无奇的东西?该要更恐怖、更惊悚、更灵异。”
“到底是不是老鼠?”她狠笑,不让他转移话题。
”……我不想回忆。”他眉头微拧。
赖皮鬼!哼,算了,善良地放他一马,换她抱臂睨他,只用眼神取笑。
两人低声谈笑,打发时间,旁人可就没那么好兴致了。列车卡在两站之间,车厢外,景色一片漆黑;车厢内,乘客表情阴暗,尤其是坐他们对面另一对看似情侣的男女,脸比烧焦的锅底还黑,似在冷战,一句话也不说……
“我忍不住了!”男人霍地站起,自紧咬的齿缝中迸出一句。
发生什么事了?旁人奇怪地对他投以注目,聂鸣锋和丁薇霓则面面相觑,心中惊讶……这台词好熟,不是才刚听过?难道这么巧,又碰到有人憋不住尿?!
只听他说:“今天的餐厅订位肯定泡汤了,但有件事,我实在无法忍到明天再说。”扑通一声,他忽在女友面前单膝跪下,高声请求:“请你嫁给我!”
这急转直下的发展,教人目瞪口呆,空气冻结三点五秒,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被求婚的女人,只见她——像被火烧屁股一样跳了起来。
“现在、在这里……求婚?!”佳人脸上既无喜色,亦无激情,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又羞又气地拔高声音:“你疯了吗?!有这么多人在看!”
这位仁兄的确太不上道,明知女友怕羞,没法忍到明天,就不会忍到下车再说?搞成现在这样,摆明教旁人尴尬嘛。
在场观众暗自嘀咕,幸好都很识相,有人凝目研究起窗槛上有几粒灰尘,有人侧首欣赏起窗外景色有多暗无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