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记起自己身在何处,想起自己是谁,想起他已经不是五岁的孩子,待心绪稳定后,他开口问:「少仪,妳没事吧?」
他没忘记自己刚才有多凶狠,连容容都不敢看他了,因此他小心翼翼地问,就怕也让江少仪讨厌自己。
「我没事……幸好你有来,要不然我真的对付不了他!」隐约瞥见他藏在眼底的害怕,江少仪张开双臂抱住他。「刚刚我真的好怕!」
第一次面对这种混账,她自己都吓得动不了,更遑论年纪还这么小的孩子们,因此她更能体会蒋孟生心底的伤痛,应该是痛到连作梦也忘不了吧?
蒋孟生牢牢抱住她颤抖的身体,不停安抚。
随着警车的鸣笛由远而近,这一夜的不平静总算结束。
在医院做完笔录,小云坚持出院要回家照顾小孩,这次她终于死心决定要离婚,蒋孟生也帮忙提供一个不错的律师人选。
就在江少仪以为事情应该算是结束后,星期一早上竟没看见蒋孟生,之后的一个星期也没看见他。
*楚月不负责任大辞典──
本章并无任何词汇需要解释,谢谢。*
第8章(1)
江少仪心烦意乱。
蒋孟生自从接手财务经理的职务后,从来没有请过一天假。
这次他请假,没人知道理由为何。
江少仪打电话给他没人接听,下班去他家也没找到人,她很担心,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因为有关蒋孟生的一切,她所知有限,甚至连他现在最亲近的人是谁也不清楚。
同事问起,她只能摇摇头。
唉,她真是个失职的女友,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她是蒋孟生的女友,她却不晓得他的行踪。
内线电话响起,这才抓住她残余的心绪,是江茉莉打给她。
「少仪,是我,妳最近有做错什么事情吗?」
问得没头没脑,江少仪想了一会儿回答:「没有啊,怎么了?」她向来安分守己。
「因为董事长说要见妳,请妳立刻上来。」
董事长要见她?!
江少仪走入电梯,脑子又开始想自己最近有做错什么吗?
结论是──应该没有。
不管如何,董事长要见她,她当然要乖乖上来。在接到江茉莉给她的打气眼神后,她敲门走进办公室。
盛尧东埋首一堆文件之中,看得出他颇为忙碌。
「江小姐吗?先坐一下,再一分钟就好。」
江少仪坐下,过没多久,盛尧东来到她对面落坐,没有开口,反而先打量她一番。
「请问董事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是孟生的表弟。」盛尧东开门见山道。
江少仪先是惊愕几秒,继而才紧张地追问:「那你有他的消息吗?」他们的关系她不在乎,只想明白他现在人在哪里。
「他没事,只是又躲起来而已。」盛尧东苦笑。
「躲?!」
「少仪,我可以这样叫妳吧?」得到江少仪的允许,他继续说:「妳是孟生第一个承认的女朋友,所以我晓得他必定很重视妳,没有告诉妳的事情不是想隐瞒,而是他怕妳会厌恶他。别看他好像给人一种严肃的形象,其实他内心有某部分还是很小孩子,这是因为他曾经发生过不好的事情……他的家庭不太一样。」他仔细挑选形容词。
江少仪轻轻点头。「他有跟我说过这些。」
「那我就能继续说下去了。他的继父将孟生打得脑震荡,所幸那时候我父亲将孟生救出来,要不然我们真不敢想象他接下去还会遭受什么样的虐待,后来经医生鉴定,孟生罹患『创伤后压力疾患』。那时候他才五岁,看见陌生的人会警戒,并且拒绝有人问他有关以前的事情,他就像是一只刺猬,只要有人靠近,他便有攻击性,经过我们努力一年才让他渐渐相信我们,对我们敞开心胸。」为了帮住孟生,他甚至还钻研完全不懂的医学书籍。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不过我深信小时候的事情依然在他的记忆里留下深刻的伤害,孟生很容易隐藏他脆弱的部分,就连医生也认为他已经完全康复了,可是在得知姑姑车祸去世的消息后,孟生失踪将近一个月,那时他二十一岁,所以我不敢保证将来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少仪,如果妳无法接受,我希望妳能立刻和他划清界限,因为我不希望再看见他受伤了。」
连千分之一秒的迟疑也没有,几乎是盛尧东一说完,她便有了决定。
「董事长,如果你知道孟生在哪里请告诉我,我想见他。」她希望蒋孟生快乐的心情一点也不输给盛尧东。
盛尧东轻轻扬唇。
「孟生拒绝任何人接近的那一年就是住在饭店里,那间饭店对客人或访客的控管都相当严密,要搭乘电梯必须要有专人带领,因此孟生认为只有在那间饭店才能让他有安全感,距离有点远,在高雄。」爷爷为了补偿孟生,或者该说是为了省钱,甚至出资买下饭店好以备不时之需。
既然亲情无法帮助蒋孟生,他希望他喜欢的人能带领他真正走出伤痛。
未曾请过假的江少仪,为了蒋孟生第一次请事假,搭飞机南下。
在柜台她拿出盛尧东给她的贵宾卡,服务人员立刻带她抵达顶楼的某间专属套房。
她站在门口,有点忐忑。
在准备前来之时,她有在网络上找有关「创伤后压力疾患」的资料,稍微有点认知,所以她很怕待会儿房门打开后,会有一只花瓶朝她砸来,她运动神经不佳,很怕会直接命中倒地不起。
服务人员笑了笑,「江小姐,请别紧张,盛先生有交代我,如果听见里头有不对劲的声音,我会立刻冲进去救人。」
「谢……谢。」这么严重啊?
江少仪深深吸了口气,既然都来了,怎能不入虎穴,而且她相信蒋孟生应该不会对她怎样,应该吧……
董事长给她的贵宾卡其实也是开这间套房的钥匙。在敲门按电铃都无效后,她只好使用钥匙开门。
房内有点暗,但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不过也有点难以辨认方向,毕竟她第一次踏进来。
「孟生……孟生!」她关妥门,轻轻喊,小猫似的叫声,可不希望引起蒋孟生反感。
站在窗帘前的黑影,鹰隼般的眸子,自江少仪踏入后便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她,他所站的位置恰好是个背光的死角,只要他不出声,很难有人察觉他的存在。
他就如同一只夜行性动物,无声无息掩盖住自己的一切,只专心盯着侵入他世界的外来者,一举一动都不放过。
「蒋孟生,你在吗?」服务人员说蒋孟生自从住进来后就没有踏出房门一步,就连送餐的方式也是将餐车放在外头,过一会儿他才会开门推进去。
电灯在哪里啊?
过了一会儿,江少仪终于适应黑暗,开始摸索墙壁,就在她找到像是电灯开关的按键后,还来不及开灯,立刻被一股蛮力压制在沙发上。
「啊!」她低喊一声,幸好有沙发,要不然她真怕脊椎会断裂。
她睁开眼,看见是蒋孟生,以及他过分冷厉的神情。
不讳言,在那一瞬间,她被他的阴郁吓到了。
此时此刻在她面前的,不再是她熟悉的蒋孟生,她对他感到无比陌生,可他的五官明明就是蒋孟生──即使他说话直接,老是和自己为了一些小事情争执,她依旧能感受到他无尽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