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真丢脸,我前阵子才跟店里的小茹长篇大论一堆,跟她说什么不该为男人掉眼泪啊,还有什么女人对身体有自主权啊等等等,结果我自己才是最拿得起放不下的……」
她多么想象以前那样洒脱地把一个男人抛在脑后,可是一旦爱上了,想洒脱都洒脱不起来。
事实只证明,即使她对自己的身体有自主权,却对一颗心束手无策。心,才是真正的罩门,无法掌控的心,能让人身置地狱。
明明知道他是个无情的男人,却还是不怕死地接近他,甚至不惜欺骗自己、告诉自己她玩得起,现在输得一败涂地,错不在他,只在她。
「说不定这是报应,谁叫我把别人的感情事看得那么轻松。」
吕飞絮和周均岚对看一眼,眼见好友的泪水再次潸潸落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再说,这种事,安慰有用吗?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朋友伤心时陪伴她。
「欢欢,把眼泪擦一擦。」
「谢谢……」她接过周均岚递来的面纸,擤了擤鼻涕。「我哭这一次就好,就这一次,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说完这话,方言欢拿着一张又一张的面纸,在朋友相伴下,痛痛快快地哭到眼泪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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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邦」集团的总公司大楼里,刚结束一场例行的主管会报。
各部门的主管陆续离开会议室,祁东禹却单独被郑信渊留下。
「东禹,你跟方言欢是怎么回事?」
祁东禹被上司单刀直入的问题杀得措手不及,一时间竟没能掩饰自己的愕然。
「你不必太惊讶,我不是瞎子,那天在餐桌上我就注意到了,从头到尾她都没看你一眼,你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那可不像平时八面玲珑的你。」
原来他们都假装过头了。祁东禹心下了然,很快恢复镇定。
「不瞒董事长,我和方小姐的确认识,只不过我并不知道她是您的继女,她也是那天才知道我是『冠邦』员工,所以彼此都有点讶异。」他避重就轻道。
郑信渊精明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也不追问,却说:「东禹,我向来喜欢你的干劲和企图心,但你知道我其实最欣赏你哪一点吗?」
祁东禹只是静静地等候他接下来的话。
「我最欣赏你的地方是,你总是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好的。」郑信渊顿了顿又道:「我可以不管你跟她之间有什么,但是我希望这种关系已经成为过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脑海浮现昨晚傲然离去的身影,祁东禹胸口蓦地一阵抽痛。
「我明白。」他压下心中不适,神情恭敬。
「明白就好,我向来认为你是个人才,相信你和其他人也大概猜出我挑你当特助的原因……」郑信渊的声音降了温度。「但是你别忘了,世界上的人才并不只有你一个,没了你,我仍然可以找到接班人。」
祁东禹垂眸不语。他很清楚这点。
「当然,你我都不希望那种情形发生。」郑信渊放缓了语气,眼神仍是老谋深算。「不过我想你很清楚,一个外姓人接掌公司,将来一定会引起董事会里不少反对意见,若是我的女婿,身分就不同了,我这当岳丈的自然得尽全力扫除那些阻力。」
祁东禹心中震荡,尽管早知道董事长的心意,却没料到他竟如此直接地提出交换条件。
「东禹,记住一件事,我只有『一个』女儿,她姓郑。」
「董事长,我明白了。」
郑信渊审视着他,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婚姻毕竟是人生大事,我也不逼你马上决定,你好好考虑。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祁东禹静默。
是啊,他向来是个自私的人,总是知道什么选择对自己最好。
第十章
星期日下午七点,「新卫」画廊结束一天的营业。
方言欢告别了仍在办公室处理事务的经理,和工读生小茹一起走出大门。
「阿岚!」看见好友,她漾开笑,快步走去挽住他手臂。「等很久了吗?」
「没,我刚到。」周均岚微笑,然后向她身旁的女孩点头示意。「妳好,妳一定是欢欢的同事吧?」
初次见到周均岚的小茹傻愣愣地点头,脸却红了。
方言欢故意咳了咳,指向旁边刚停下的摩托车。「小茹,妳男朋友来了,要是他发现妳瞪着别的男人看,一定会气死。」
「方姊!」小茹糗爆,赶紧向两人道别,走向自己的男友。
方言欢失笑,在周均岚的俊脸上恶作剧地轻捏一把。「阿岚你真是作孽喔~~人家小茹看你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别老是乘机吃我豆腐!」周均岚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方言欢格格笑,问:「你想看哪部电影?」
「我无所谓,不过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吃个饭好不好?」
「好啊!」
见她爽快点头,周均岚稍微放下了心。
虽然自那晚痛哭过之后,欢欢便再也没提起过那位祁先生,表面上也已经恢复过去的爽朗。但是天天一起生活,他仍是看出这一个多星期来,她身上的变化。
有几个夜里,他发现她独自坐在客厅里发呆,神情落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除此之外,他也注意到她最近吃得少,像是对食物完全失去兴趣,原本秾纤合度的身材消瘦了不少。
问她,她只笑说自己在减肥,但他知道那不是事实。
所以今天他特别约她出门吃东西、看电影,只希望她能振作精神、恢复元气。
「妳想吃什么?」他问方言欢。
她想了想。「我们去吃麻辣锅!」
「好。」
方言欢和周均岚两人相偕离去,完全没发现对街有双燃着怒火的眼睛,正盯着他们的背影。
祁东禹脸色铁青地回到公寓,胸中像是有把火在熊熊燃烧。
嫉妒有如一条毒蛇,啃噬着他的心,长到三十三岁,他第一次有股想杀人的冲动。
可是他不知道是该杀了她,还是那个跟她卿卿我我的男人,抑或是变得如此暴烈的自己。
那晚她扔下的那颗「我爱上了你」的炸弹,几乎把他炸晕,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像是惊慌、惶恐、焦躁,可是又夹杂着一股从未经历过的喜悦。
一个多星期以来,那种复杂到极点的情绪一直持续着,他无法厘清自己的反应,却又时时刻刻被当时那抹激动又脆弱的身影纠缠着。
从她一转身离开,他便想将她逮回来,但是理智阻止了他。
他找她回来做什么呢?告诉她他也爱她?
他没爱过人,不知道爱应该是什么样子,然而事实证明,所谓的爱情就跟他原先认定的相去不远──虚假的、骗人的无用东西。
而且廉价而善变。
他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大学生时,有个女人说爱他,但是一遇上富家小开就琵琶别抱,她口中的爱不到几天就被鲜花、名车收买。后来陆续也有几个女人说爱他,但她们的爱却成了对他需索无度、对他处处干涉的最佳理由。
一发现他拒绝妥协,那些女人便立刻翻脸,另寻新欢。
方言欢与她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才几天而已,那晚声称爱他的她已经对其他男人投怀送抱,这样的爱,要来何用?
说起来他是够蠢了,本来只是出门买点吃的,后来却像被什么附了身似的,竟然走到她跟他提过的那家画廊,像个白痴一样仅想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