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何出此言?”商辂对板凳的忿懑全部写在脸上,并且毫不掩饰地向缩在一旁的她射出两道利芒。
“你就承认了吧,奶奶把板凳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做人哪--”犹来不及倚老卖老叨念起来,商辂己不耐烦地截断他的话。
“我们的事情让我们自己解决如何?”
“这个嘛...”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再说这位板凳姑娘好是好,但她的家世背景还没仔细查清楚,此时此刻的确不宜过度介入。“也好,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太为难她。”
“孙儿明白了。”商辂显然言不由衷,可惜商嵩义人老耳背,并没听出来。
待两老一走出去,商辂立刻把房门闩上,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扰。
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硬,沉闷得教人喘不过气来。
板凳坐在左边一张太师椅上,头垂得低低的,五官全数埋入胸口。
“了不起啊!连我爷爷都被你收买了。”商辂忽然一掌击向桌面,害板凳的心脏猛地一揪,险险从嘴里蹦出来。
“我才没有,我只是--”
“还敢狡辩!”商辂对她真是失望透顶了。一会儿拿话激他,转眼又惺惺作态求他回头,现在骨子里又不知装着什么坏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哇,好棒哦,她第一次斯文话说得这么流利,太崇拜自己了。再说一句:“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不要安给我一个子虚‘鸟’有的罪名。”
子虚什么?商辂怔愣了足有刻钟,既好气又好笑。麻雀就是麻雀!
这女人,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被我猜中心思,没话说了吧?”她很得意自己果然进步神速,才短短一个月就能出口成章。
商辂怒火未消,换了个背向她的位子,深遂狭长的双眸平视窗外,其中仍蕴涵着灼人的星芒。
她会是他命定的业障?或许在更早以前他己见过她,但这明明是他的初遇呀。一切是如此的措手不及,他爱上她,爱得极深极深,连他自己都不肯相信。
昨儿一整个晚上,他辗转反侧无法成眠,脑海里充斥的全是她的身影,他是那样疯狂地恨她恼她,却又怎地害怕她离去。简直匪疑所思。
“怎么不说话了?”板凳捱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扯下他的袖摆。
商辂把眼光移到她闪着无邪秋波的脸上,定住,一瞬也不瞬地。
“不要这样看着我。”他的眼神总能无端地使她心慌意乱。
商辂仿佛充耳未闻,眸视的黑瞳乌光凛凛,一如寻着猎物的猛兽,嗜血的,一抹骇人的狰狞。
板凳知道他还不愿原谅她,哀怨地到廊下取来一把竹帚放入商辂手里。
“你打我好了,如果这样能让你消消气的话。”她像个做错事等候处罚的孩子,乖乖地把手心举到他面前。
“我打人很痛的。”他眼角上扬,审视她神色之间的变化。
板凳可怜兮兮地摇摇头。“只要你别赶我走,别再生我的气就好了。”
“既然不爱我,干么这么在乎我?”他示威也似地,把竹帚置于手掌掂量着。
“不知道,我娘没教我爱是怎么回事,我也没那方面的经验。”直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法确定对他的感情就是那种欲生欲死的男欢女爱。“我只是好想跟你在一起,舍不得离开你。”
商辂发现她澄澈的水眸中坦然无邪,恰似初融的春雪,不带丁点杂质。
不就是这抹该死的纯真,害他泥足深陷,而不能自拨的?
“过来,靠近一点。”
板凳依言挪近身子,他突地一把按住她的后颈,在她粉腮下,狠劲地吸吮...
好痛呵!
“你咬我?”糟糕,一这烙下鲜红的印子了,淑睛她们看到会笑话的。
“这是我专属的印记,不高兴?”
“呃...”她才不要说高兴,万一他以后生起气来就咬她,她岂不要伤痕累累。“我想打手心还是比较合适。”
“行。打一千两百下方能消我心头之火。”
“什么?那不打昏了?”
“你真这么恼火我吗?我...只是一时口不择言,才...倘使我真的很惹你讨厌,那我走好了。”与其被活活打死,不如在还没付出太多感情以前抽腿,免得将来伤心伤肺。
“想打退堂鼓了?”心志不坚的女人,一点考验孝承受不住,可见她根本没心。勉强得来的不会有好结果,长痛不如短痛。
“好,你走吧。”
第九章
夕阳西照,四野沐浴在血红的晚霞中,如一个满怀心事的胭脂艳艳的姑娘,如她。
暮色暗暗低垂,晚烟冉冉上腾。
板凳望着初升的明月,沉痛而静默地轻叹。离开也许是对的,她配不上商辂,跟着他只会耽误他的前程。商老夫人跟她说越多关于“嵩岩山庄”的事迹和财势,她越觉得自己实在没有颜面留下。
天底下美丽的女孩多的是,但像她这么卑微、庸俗的却是绝无仅有。他日她若真的和商辂结为夫妻,必然会害他成为别人的笑柄。
他太好太完美了,理当匹配一个登样的名门淑嫒。而她,还是认分点回秀安镇继续做个放浪形骸的街头混混吧,只有那儿才是属于她的。
板凳收拾了简单的行囊,趁夜悄悄由后门离去。
别了,辂郎。也许我是爱你的,不,不是也许,是千真万确,她从不曾像此刻这样清晰地了解自己的心意,但,那又如何?
商辂以为她真的怕挨打,怕痛,意志不坚,他哪会知道,她宁可为他千刀万剐也在所不辞。只是...这样的机会,这一辈子恐将永远也不会有了。
“史姑娘。”淑睛不知打哪儿冒出来,手里还拎个包袱。“等等我。”
“你这是...”
“我跟你一道走,路上彼此也有个照应。”淑睛私心里一直渴望板凳能成为她的女主人,昨夜经商老夫人特别叮咛要时时刻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别让主子反她气跑了,因此当板凳寅夜翻墙离去,她就远远地跟了来。
“不可以,我--”
“围起来。”不晓得是谁一声喝令。
板凳警觉地发现,一层一层的人马正在急速包围过来。对方不动声色,似乎己跟踪了她好一阵子。
“是土匪!”她大惊失色,戒备地握住暗藏在袖底的短刀,另一只手则抓住手无缚鸡之力的淑晴藏在背后。
“把她给我捉起来。”土匪头子大声吆喝。
板凳仓促纵跃攀住斜侧的一棵大树缠枝,借力一蹬,上了枝头,顺势将淑睛带上,让她先牢牢抓住枝干,再用力将她推进那不知是谁家的围墙内。
“到怡春院,告诉那鸨母,我遇劫了。”淑睛安全了,可她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她没料到,树梢上也埋伏了有人,一只黑色织网下罩,她旋即成了笼中鸟。
“看你还能往哪里逃?”说话的正是昨儿个在场子斗蝈蝈的郎中,原来他真正的身分是盗匪。
“你想做什么?”板凳使尽吃奶的力气,甚且用刀子割划,还是斩不断那网子。
那郎中伸手入网中,粗鲁地把她的脸转过来。“果然是女扮男装。带你回去给我们大当家的做压寨夫人,顺便把我那三十亩田的田契要回来。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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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抚官邸弥漫着沉肃低迷的氛围。
“可恶!”商辂霍地跃起,眼中烈火炽燃,面上杀气腾腾,吓得淑睛大气都不敢喘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