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要为我动手术的医生啊,怎会不干我的事?”言下之意就是汪予睫的状况不好,她也会遭殃就是了。
据说她儿子曾患有心脏疾病,似乎是因赶不及手术而过世。其中牵涉到院方有没有在第一时间处置的问题,她也因而对医院抱持着极度的不信任感,三不五时用装病的方式测试医生赶来的速度,大多数医生已不愿再理会她,只有汪予睫每一次听到护士小姐通报,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毕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也可能是真的出了事。
“好了,没什么大碍。”量完了血压脉搏和体温,汪予睫在病历上做好记录,向那个极不合作的病患重复自己之前说了不下百遍的话。“我希望下一次你按救护铃的时候是因为真有那个需要,而不是为了测试我对你的耐、心。”
她话说得严厉,那名妇人笑了笑,像是没有听到。汪予睫吁一口气,决定离开,然而这个时候,她听到那名妇人唤道:“医生。”
汪予睫回过头来。而这一次,她在这个生命垂危、却又十足不合作的病人脸上看见了有关死亡的阴影。她低声的:“医生,你会治好我吧?”
她太过直白的问句令汪予睫瞬间僵住。这名患者的扫瞄图她看了不下百遍,也多次做了手术的种种预想和准备,说实在,她有信心将这场手术做得完美无缺,但一场成功的手术,远远及不上生命的无常。
基本上若没有意外,身为主治医师的汪予睫会是她的执刀医,而病患是这样的对象,汪予睫不讳言压力真的很大。
所以她一时哽了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久久,她只说了一句:“我会尽力。”
隔天休假,于是汪予睫再没理由留在医院不走,加上这一阵子面对的是那样一个病患,说真的她也累了。
她回到家,走至厨房打开冰箱,冰箱在杨岭离开之后变得空无一物,只剩下一些零星的充饥食品,仿佛她现今生活的写照,空虚得近乎荒芜。
嘴巴好痛……这一阵子压力大,没有好好摄取营养,口腔里面发了炎。她伸手碰触,却又痛得缩回手去,最后从冰箱拿出一罐维他命C饮料,直接灌了下去。
一整天没有好好进食,入胃的又是这样凉冷的东西,这一下连胃都不舒眼了。汪予睫趴在餐桌上,偌大的空间只剩她一人,明明是早已习惯的孤寂,可现在的她,却觉得好冷…….好冷。
因为实在太冷了,所以她起身决定去关窗。就在这个时候,大门被人用钥匙打开的声音响起,她愣着,门被打开,有人进来,然后,那个人用那一副低沉的男中音嚷道:“咦?没开灯?还没回来吗?”
接着,他捻开了灯。
本来一片漆黑的室内因而大亮,汪予睫的目光在此刻与他的对上——杨岭愣了愣,在来不及开口的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自汪予睫的眼眶溜了出来。
是泪。
自半关上的窗口吹来一阵夜风,吹凉了汪予睫湿润的颊。“砰咚”一声,杨岭手上的行李落了地,他关上门,向着汪予睫走近,一步又一步的。汪予睫怔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伸手想抹去痕迹,却被杨岭给阻止。“别擦。”
杨岭没有说话,他直接以行动表示——伸手,极温柔极温柔的拭去她脸上泪滴。她的眼泪,只能由他来擦。
“我差一点……又放你一个人哭。”杨岭这么喃喃着抱紧了她,很紧很紧,紧得汪予睫几乎就要不能呼吸……她仍是呆着,继而她回神,倏然一个用力推开了杨岭。
她近乎恼火的。“你干嘛在这个时候回来……”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就要找回过去的那个自己了,偏偏这个男人……未免也太会挑时机!
杨岭无可奈何一笑,挠挠头,似乎觉得她这个说法有些好笑。“我才去支援一个星期,纸条上不是写了吗?我也请小慈告诉你了啊。”
小慈。明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暧昧关系,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在此时此刻白杨岭口中亲匿说出,汪予睫内心的不快更甚,她冷冷瞪眼。“不用骗了,我问过阙小姐,阙小姐也说她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而且什么纸条,她压根儿没看到!
天大的冤枉啊!然而杨岭这一刻第一个想做的却不是击鼓鸣冤,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是——“你问小慈?你……打电话问的?”
怎可能!她又没有阙小姐的电话。可她别过头不愿承认,自己竟在杨岭离开后的三天,终究按捺下住的跑去那个“常山育幼园”。她在那里遇见了阙小姐,阙小姐说:“杨岭?我不知道耶,应该是接到组织的命令回去了吧?奇怪,他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就是没有。阙未慈那样直白的一问令汪予睫瞬间意识到,原来,她和杨岭之间的关系不过尔尔——本来自己就是这样认为的,可被对方早一步这样证实了,她心中的感觉……却比自己预料的还要不开心。
甚至是感到恼怒了。
偏偏眼下的罪魁祸首却像是得到了什么好消息般,嘴角大大咧开,笑得可谓开心又得意,这样大的反差令汪予睫看了更是不爽,于是她用力推开他。“笑,你再笑啊!这样戏弄别人的感情,你很得意……”
“是,我很得意。”讵料,杨岭居然真的这样回答,汪予睫听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想到自己这一星期来所受的煎熬,而这个男人竟还为此而沾沾自喜。她气愤的抬手想要推开,却被杨岭给结实的钳制住了。
她气苦。“你放手。”
“不,我不放。”杨岭像是刻意要激怒她似的,硬要和她唱反调。“处事向来冷静自持的汪医师竟然会为了我的事失魂落魄,甚至主动去关心我的去向,我怎可能不得意?”
“你……”望着她那像是被火烘过的脸,杨岭知道自己说中了。他在赖比瑞亚的时候向艾德华医生说,假若她会为了他的离开而感觉到一丝丝的寂寞,他肯定要高兴得飞上天去——而现在笼罩他的喜悦,却不只是飞上天的程度而已了。
因为,倘若他没猜错的话……
“汪予睫,我喜欢你。”
一如杨岭所预料的,他见到汪予睫的眼眸在这一刻瞬间睁大,但在一时的讶异过去后,却是一种早已明白的了然。
唉,果然啊,他一直把自己的感情表现得很明显,想必她早已察觉到了。
他一手握住她皓腕,另一手则大胆的缠绕上她腰间,让两人的身体在这一刻急速贴合在一起。
过近的距离使他们的吐息几乎要融在一起,杨岭感受到她柔软身躯所传来的温度,热切得完全不若她平日所表现出来的冰冷。
于是他捧住她的脸,灿烂一笑。“我本来还想要等你回答的……但我现在确定了——汪予睫,恭喜,你也喜欢我。”
“什……”这一下汪予睫连嘴也极度惊讶的张大,她以近乎不可思议的目光瞪视着杨岭,嘴巴一张一合,好半天说不出话。
诧异的并非自己喜欢上杨岭一事!而是,自己的心情被当事人这样不容置疑、直截了当的揭穿,更令她感到诧异。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难堪,汪予睫开始剧烈挣扎。“放开我!我才没有……你不要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