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戏子的女儿」,岑子黎突然有了反应,他眼神缓慢移向易洛施,冰冷如利箭。
「妳最好祈祷她还活着,否则我会找人为她偿命,我不管那人是谁,而妳那么刚好该死的挡在我面前,到时妳会希望自己从没出生,妳听懂我话里的意思吗?」
「你──」易洛施被他荒凉可怕的杀气吓住,一时忘了反应,等她想反击,又被简昕强力拉开。
简昕把易洛施带到角落,凝视着她说:
「我去把婚礼取消,妳先回家去。」
「你们休想轻易打发我,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耻辱。」易洛施冷眼看着简昕。「好吧,我退一步,我同意舒柏昀的存在,随便要她当他的情妇或是什么的都可以,我不在乎,我要你劝他跟我回去完成婚礼。」
她的话引来简昕的冷笑,他嘲弄地说:
「妳不会看人脸色吗?妳以为妳是谁?妳能撼动他的意志吗?现在,妳去找十头大象来都无法拉动他,凭妳的身分想同意什么?」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侮辱我!」
「我是在劝妳不要自取其辱,赶快脱掉妳这身笨重的礼服回家去,我会找人取消今晚的婚礼。」
简昕说完,拉着易洛施离开,一路上,她眼里闪烁着强烈的恨意,不断对简昕和岑子黎威胁。简昕却不为所动,反而坚持一切是为她好,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站在岑子黎的面前对他说东说西,万一舒柏昀病情不乐观,岑子黎会多想找人出气,到时第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那个多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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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之后
巫心宁作了一个梦,梦见她在医院的长廊遇见舒柏昀,她头上还绑着绷带,而舒柏昀穿着医院病人的睡袍,看起来气色很好。
她们彷佛可以双脚离地飘浮行走,彷佛在背脥处长出一双白色的翅膀。她们并肩坐在长廊蓝色的塑胶椅上,舒柏昀对她说:
「妳是否认为自己不配得到幸福?妳是否认为自己虽非完美,却也没有严重得罪过谁,为何弄到浑身伤痕累累,几乎濒临死去?」
「唉,我不知道。」
「生命是一串珍珠。是时光独立、却同时累续的过程,它不具任何意义,重要的是那些如珍珠般的过程。」
「所以──」巫心宁望着她。「活着的感觉真好,不是吗?」
「是呀,所以妳去吧。」舒柏昀在她肩上推了一把。
然后,舒柏昀轻轻拍动翅膀,姿态是如此熟练,转眼间消失于长廊,留下一根羽毛,和一连串的疑惑。
梦醒了,彷佛病房窗台上的鸟轻飞远去。
然后安德烈过来巡视病房,通知巫心宁开刀状况目前一切良好,今天可以出院了。
离开前,巫心宁在医院逗留,她刻意绕到舒柏昀的病房,舒柏昀躺在病床上,手腕仍旧吊着点滴,安静地睡着了,看到一半的书摊开着掉落地上。
巫心宁走过去把书捡起来,舒柏昀忽然张开眼睛,凝视着她说:
「我刚作了一个梦,我梦到妳。」
「我知道,因为我也是。」
她们相视对望,彷佛不需言语就能心灵相通,两人嘴角忽然都露出浅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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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大约一个月,任柏歆来接舒柏昀出院。那时,在急诊室的手术房,舒柏昀破裂的脾脏被切除,连受伤的胃和肝的一小部分也割掉,住院调养一个月,终于可以出院了。
黄昏时分,在市区热闹的街道上,任柏歆坐在驾驶座负责开车,刚出院的舒柏昀仍然时常感到虚弱,无法立即适应现实快速流转的世界。
任柏歆注意到背后有辆BMWX5休旅车一直紧紧跟随他们。任柏歆降下车窗,挥手要后方超车,没想到对方却危险地和他们紧密并行,最后更恐怖的欺到他们的前方硬是逼他停车。
这让刚考到驾照、新手上路的任柏歆非常害怕,也让坐在一旁的舒柏昀一头雾水。随即,岑子黎从BMW下车,完全不理会后方被塞住、动弹不得的车辆正急按喇叭。
他拉开舒柏昀的车门,毫不迟疑地说:「下车,我有话要对妳说。」
「想说什么,以后再说不行吗?」任柏歆防备地看着一脸冷峻的岑子黎。
岑子黎毫不迟疑地替舒柏昀解开安全带,她瞄了他坚定的表情一眼,只好安抚任柏歆。「没关系,我跟他聊完就回去,你先开车回去吧。」
「妳确定?」任柏歆不信任地问:「他……不会是坏人吧?」
舒柏昀又看了一眼岑子黎,轻拍任柏歆的手臂说:「别担心,他不是。」
随即,岑子黎拉着舒柏昀回到自己车上,然而他却一直开车,始终不肯开口说话。这让她想起住院期间他来医院看过她好几次,每次都是趁她睡着的时候才来,有一次她半夜醒来,发现他坐在待客的沙发上睡着了,她没有叫醒他,再度入睡,等到清晨她又醒来,发现他已经离开了。
在病房里,他们之间没有太多的对话,岑子黎几次以非常凝重的眼神看着她,宛如她是一个易碎的玻璃制品。而舒柏昀不想否认他在她心中占据重要的位置,但她不愿将两人现实的关系变得太复杂。
于是,他不说,她就不点破,宁愿将他的来访视为单纯的友好关怀。
车子渐渐驶离市区,眼看窗外的景色愈来愈荒凉偏僻,沿着山区蜿蜒的路径愈开愈深入山中,舒柏昀终于不太放心地问:
「你不是有话要说?快说吧。」
「妳不要回家,离开他。」是命令,而非请求。
「啊?」舒柏昀疑惑着,不知道岑子黎指的「他」是谁,拧眉不解的表情。
「刚才载妳的那个男生。你们同居不是吗?」岑子黎侧过脸看她一眼,冷峻傲然的表情没有改变。
舒柏昀疑惑消失,只说:「他是我弟,才开学不久,就把生活费花光了。我们住在一起,可以互相照顾,我还可以帮他付房租。」
「妳什么时候有弟弟,我怎么不知道?」
「我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但我们都不是同一个父亲。」
岑子黎这才恍然大悟,却也没多说什么。
「你想问的就是这个吗?」发现车子竟然在荒山小径上缓慢爬行,舒柏昀更加困惑。「如果你只是想知道他是谁,也没必要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可以开回市区吗?」
「我想带妳去一个地方。」岑子黎没有解释,只是简洁说着。
他们之间没有共同的朋友,没人会为他们通风报信诉说彼此的近况,她对他的认识一直停留在十月她被射杀之前。她忽然蹙眉,非常介意地说:
「我相信理性是驾驭荣誉和欲望的最佳方式,理性可以避免我们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我们可以做朋友,但不要约在这种地方,请你送我回去好吗?」
岑子黎忽然急踩煞车,轮胎在小径上扬起漫天尘土。已经是十二月了,山里冷风阵阵,阔叶与针叶相杂的树林飘落无尽的枯叶。
自从舒柏昀受重伤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跟着碎了。直到医生宣布她状况稳定,他才能好好睡着,而他都快要不认得自己了。在她虚弱整天睡睡醒醒时,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痴痴守在床榻,简直像个笨蛋似的,而她又是哪一根筋不对,竟然提什么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