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要说她书房摆放的书籍、CD和音响,厨房煮咖啡的摩卡壶和奶泡机、电冰箱、烤箱、电锅了。
舒柏昀愣在原地,感觉岑子黎彷佛施展了魔法,命令巨人举起手,轻易地便抬起她原来的公寓放置到他的华厦中。
他知道她没有勇气回到原来的公寓,却又眷恋亲手布置的家吗?是的,他非常清楚,他很清楚她是那么的孤单无助,脆弱得像个失去保护的小孩。
这瞬间,舒柏昀恍然发现从一开始就错看了岑子黎。正如他所言,她一点都不了解他。他并非如表面那样势利到冷血的程度,他其实也有温暖的一面,却是不轻易示人;他的心思细腻缜密,简直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或许这也是岑子黎能如此快速致富的关键。他是这么容易看穿一个人,却刻意不动声色。
他的个性多变而深邃,舒柏昀为此不禁感到深深的迷惑。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第三天,岑子黎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
在普通病房内,他可以做轻微的活动,但必须避免剧烈的运动,以防脾脏破裂的可能。严格来说,住院观察一周,身体获得充分休息后即可出院。
这间普通病房是医院最高级的VIP室,位在院区西侧大楼的顶楼。
午后,舒柏昀前去探望岑子黎,以为病房内会非常安静,没想到他似乎把办公室里的员工叫到医院开会。
舒柏昀认出坐在VIP病房前会客室的秘书罗涵,罗涵以制式的声音告知她岑董事长在开会,她站在门外隐约听见房里传来岑子黎严厉指责的声音。
「我说过了数据不对,我要你去查清楚他们的资金流向、会计师有没有作假帐!你查出来了吗?」
对方没有回答,接着是一阵低声讨论的声音。
舒柏昀站在门外等待,罗涵走过去敲门,然后进去通报岑子黎;隔了一会儿,开会的四个人提着公事包陆续从房内走出来,罗涵告知舒柏昀现在可以进去了。
罗涵的态度始终非常冰冷,看着舒柏昀的眼神甚至夹带着不以为然的高傲。罗涵这种态度让舒柏昀非常不自在,彷佛自己做错了什么,或是不小心得罪了她,否则她没必要对舒柏昀有这么强的敌意。
然而,舒柏昀完全不了解罗涵在岑子黎身边工作很久了,从没看过他为女人牺牲过什么。为何他对舒柏昀的态度如此不同?光是内心产生这个疑惑就让罗涵对舒柏昀感到不太高兴。
舒柏昀走进病房里,发现到处都是访客送来的花篮和花束。岑子黎半躺在病床上看着文件,神情却是严肃骄傲的,似对刚才开会的状况不满;舒柏昀进来,他连眼都没抬。
离病床有段距离,舒柏昀坐在一张会客的椅子上,浑身不自在,微笑着问:
「你的伤口还好吗?」
「还好。医生开了止痛剂。」他简洁回答,双眼抬起,盯着她的脸庞,似不愿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妳呢?睡得好吗?」
舒柏昀选择诚实,回答说:
「我睡得很少,原本想吃安眠药,但我不想药物上瘾,所以──睡得很少。」
律师已经向岑子黎报告过,他对她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完全知悉,也对林傲军这个人有所掌握。情况非常明显,林傲军对她有变态的迷恋,当年他以伤害罪被起诉判刑,出狱之后却对社会适应不良,工厂早已倒闭,工作不稳定,加上后来又以连续猥亵其他少女被起诉,进进出出监狱好几次,种种不良行为不但没有改善,反而变成社会的害虫。
至于舒柏昀十五岁受到伤害之后出国念书,甚至接受心理辅导有半年之久,没想到回台湾不到一年就被林傲军盯上;他不仅打电话骚扰她,还曾冒名到她住的大楼应征管理员工作。
舒柏昀对这些细节应该完全不知道,岑子黎也不打算告诉她,避免加重她心里的负担。
「妳母亲怎么会认识这种男人?」
虽是问句,但岑子黎谴责的意味更浓。舒柏昀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把文件搁在病床旁的矮柜,以命令的语气说:「过来。」
舒柏昀宁愿坐在原来的位子上,岑子黎只好移动身体,固定的姿势让他整个人变僵,他微蹙浓眉,似是不小心扯动了伤口。
「小心,不要动到伤口了。」舒柏昀立刻走上前帮他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换好姿势,舒柏昀原本要退回去,却被岑子黎拉住手;他要她坐在床沿,距离近得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他不要她坐得离他这么远,再远他还是可以看穿她眼底隐藏的脆弱。
舒柏昀没有反对,只是,坐在他身边让她更显得不安。她低头从皮包里拿出两本新买的侦探小说,还有未拆封的古典乐CD。
岑子黎客厅里有架象牙白的古董钢琴,早上舒柏昀离开前曾试过音,音质很美,她猜他应该会喜欢古典音乐,所以逛街的时候随意拣选了几张送给他。
「原本以为你住院会闷得慌,没想到你把办公室搬来这里。不过,我猜更晚一点没有访客之后,你会因为住院行动不自由而感到无聊,小说和音乐可以让你打发时间。」
「好。」岑子黎瞄了一眼桌上的侦探小说,两本都是卜洛克以马修史卡德为主角写的纽约侦探小说,其实早在中译本出版前,他已看过了原文书。
「那么你多休息。」舒柏昀真的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突兀地站起身。
她向来伶牙俐齿,说话长篇大论,没想到突然变得这么不安、这么沉默,她整个人饱受惊吓,如此憔悴却压抑着不想被人看穿。岑子黎不顾伤口疼痛,拉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圈在他胸怀中。
突然被岑子黎从后方搂住,舒柏昀顿了一下,蓦然听见他说:「放轻松一点。」
舒柏昀整个人依然僵直紧绷,岑子黎感到说不出的心疼,附在她耳边说:
「放轻松,我会陪着妳。」
她是否认为这世界是不完美的,自己的生命不再完整,甚至认为未来不配得到幸福?就像所有受到重大创伤的患者,感觉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感觉自惭自卑且如此渺小?
不,她感到恐惧是因为灾祸无预警的降临,她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但她不能先认输,她不愿意永远担心受怕,时时活在恐惧的阴影里。
吸进岑子黎身上熟悉的味道,有他双臂的安慰,还有厚实的胸膛可以暂作依靠,舒柏昀放松紧绷的双肩,缓缓闭上双眼,瞬间她眼眶润湿了,泪水滑落至他环抱在她胸前的手背。
潮湿温暖的泪滴让岑子黎愣了一下,半晌,他将她转过身,让她的脸埋进他胸膛里。
一开始就停不了,她不停的哭着……像个小孩,不断抽噎的那种。
隔了一会儿,舒柏昀冷静下来,脸颊上的泪全被他身上的睡衣吸收了,他的胸膛湿了一大块,明显地看出泪渍,她不好意思抬眼凝视着他。
「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岑子黎不小心牵动到伤口,这时才感觉到有些疼痛,不过现在她看起来好多了。
「我很抱歉让你受伤。」这句话舒柏昀放在心里好几天了,一直想说却始终说不出口。
「妳不要对我说抱歉,这不是妳的错。」岑子黎以手指抹掉她脸颊上的泪痕。「妳可以自己一个人吗?要不要我找人陪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