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柏昀眼底流露出恐慌,她不能回到那个地方,她甚至无法停止想象,万一岑子黎不在,她会遭遇到什么下场。
「岑先生交代我要照顾妳,请妳不要让他为妳担心。」
舒柏昀最不喜欢的就是成为别人的负担。一听雷健这么说,只好默默站起身。
舒柏昀回公寓收拾简单的衣物后,打算去住饭店。离开前,她环顾四周熟悉的景物,仍无法相信林傲军会突然闯进来。察觉到舒柏昀的心思,雷健说:
「他应该是从楼梯的气窗爬进阳台,虽然警察已经抓到林傲军,但难保他不会被保释。长久来说,这里并不安全,我们已经安排好妳的新住处。」
舒柏昀没有任何意见,事实上她受到惊吓之后已经完全乱了分寸。她沉默地点头,一句话也没说,顺从雷健的意思,由他开车送她到所谓安全的地方,然而她内心怀疑是否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雷健送舒柏昀到敦化南路一栋高耸华丽的豪宅,从门禁森严、受到管制独立直达顶楼的电梯、以及保全人员二十四小时驻守,就可以看出这里受到严密的安全保护。
顶楼宽敞的豪宅是岑子黎的个人独立空间,以前从没带任何人来过,本来也不打算让任何人进入,然而现在处于非常状况,他一时想不出来有哪里会比这里更安全。
进到室内第一眼,舒柏昀注意到客厅宽敞的空间,地板是磨得光亮的大理石地面,客厅角落有一架白色大钢琴,没有任何家具,没有沙发,也没有电视机,空间宽敞得宛如能在里面跑步。
雷健把她带到卧室里,给她一张磁卡和钥匙,交代说:
「妳暂时住在这里。妳用这张磁卡上下电梯,别把它弄丢了,全世界只有两张磁卡,一张在妳这里,另一张在总裁身上。磁卡无法复制,妳不用担心会有人闯进来。」
简单说明后,雷健询问她的意见。
「妳需要我找人陪伴妳吗?我们公司有女保全人员,我可以派人陪妳住几天,如果妳感到不安的话。」
舒柏昀缓慢摇头。她知道就算门外有人看守着她,她还是会感到不安。
破裂、不完整的感觉会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创伤性反应趋缓,就像她清楚知道今晚将会无法入睡,焦躁不安如影随形;即便她能入睡,她也将被梦魇侵扰,残暴的画面挥之不去。
整间卧室除了一张铺着黑色床罩尺寸特大号的双人床,和两只造型简洁的白色台灯以外,卧室内没有其它多余的物品。
雷健离去之后,舒柏昀依然无法放松。她不想到浴室盥洗,她害怕赤裸身体、水淋下之后,她会回忆起十五岁那年全身是血的画面。像林傲军这样的施暴者,在生活中压抑自己的控制欲,对事物的价值观却强烈扭曲,怒火爆发后只会对比他弱小的女人动手,若没有长期接受心理治疗,这类人会变成社会的不定时炸弹,随时引爆冲突危险。
如今,舒柏昀已经不是十五岁了,她早已成年,却依然不由自主感到莫名的害怕。
肌肉紧绷,神经无法放松,她甚至感到腹部空荡荡的,喉咙里有硬物般哽着,难以好好喘息。舒柏昀清楚知道肉体的不舒服都只是创伤压力后的反应,她还是无法得到真正的解脱。
舒柏昀紧紧地抱着枕头,闻到岑子黎惯用的古龙水香味和他身体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想起岑子黎为她挺身而出的画面,她告诉自己,没有人会伤害她,她是安全的,渐渐的,彷佛他的气味具有催眠作用,她整个人放松下来,慢慢陷入暂时的睡眠中。
第五章
向医院请了三天假,舒柏昀尝试遗忘痛苦,放松心情。
早晨,在雷健的陪伴下,她先到警察局作笔录,得知林傲军鼻梁和肋骨被岑子黎打断,在警方的看守下住进另一间医院。
以法律层面而言,林傲军犯了私闯民宅、限制他人行动及意图伤害罪;而林傲军被岑子黎打伤,他竟想控告岑子黎恶意伤害。
这个案件岑子黎已委托律师处理,由于舒柏昀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律师推断,林傲军伤愈获得保释的机会很大,虽然律师向法院申请保护令,严禁林傲军接近舒柏昀,却也难保林傲军不会有下一次的报复行动。
基于这点,岑子黎始终无法安心。他委托这方面最权威的律师,想尽办法不让林傲军保释,甚至不择手段要法官加重他的刑期,坐牢期间,他也不打算让林傲军太好过。
舒柏昀则对这些细节完全不清楚。她关心自己是否能恢复平常心继续生活,走在路上不会莫名担心有人跟踪,陌生男人迎面而来不会让她饱受惊吓。
岑子黎还在加护病房观察,开放探访的时间早晚各半小时。舒柏昀第一天去,岑子黎很清醒,但探访他的亲友和工作伙伴络绎不绝,她始终站得远远的,就算她距他很近,除了表达感谢和歉意,她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第二天,舒柏昀去百货公司买了Dior Miss Cherie的淡香水,香水是以佛手柑与绿色植物为清新的前味,再加入焦糖和爆米花甜香味的特质;去看了一场电影,内容和梦、爱情有关,然后到大安森林公园散步,感觉夏末舒适宜人的空气。
她在市区闲晃,是想确定在陌生的人群中她会不会突然感到不安或是惊慌。接近黄昏时,她去找巫心宁聊天;更晚一点,她打越洋电话给大学指导教授薛弗瑞,吐露她恐惧的心声。
薛弗瑞安慰她之余,也不忘提醒她要趁此次机会自我分析,并且给予自我治愈的机会。
客观和理性一直是舒柏昀能坚强面对创伤的原因,当初她会选择研究心理学,有极大的部分原因是由于十五岁那年林傲军的施暴。
但她已无法恢复平日的冷静。她看到的云不再是云,森林也不是森林,繁忙的城市彷佛倒转过来,白昼的光线参杂黑暗的气息,她无法融入人群里,她感到自己不再是自己。
夜晚回去,留守大厦的管理员向舒柏昀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说:
「岑先生的秘书找妳,请妳回电话给她。」
进电梯前,舒柏昀回电话给罗涵,随即听到她以制式的声音说:
「舒小姐,妳是否满意目前的安排,有任何意见或是需要吗?」
「呃?」舒柏昀实在不懂她指的是什么。「我不了解妳说的意思。」
「岑先生嘱咐我替妳搬家,妳的东西都送到顶楼的华寓,妳回去后如果有其它意见或需要,请打电话给我。」
「好。」舒柏昀听清楚之后,向她道谢。
罗涵的声音冷傲,毫无感情地说:
「我是替岑先生办事,不是替妳,所以妳不需要感谢我。」随即挂断电话。
搭乘电梯,舒柏昀回到华厦的顶楼,原以为岑子黎只是托人帮她把一些重要物品搬过来,一进门,却讶异地愣在当场──
客厅里原本只有一架钢琴,现在则摆放着她的家具,不仅是那些欧风L型精致皮沙发、台灯、液晶电视等大型家具,连上面摆放的装饰品,墙上的抽象派挂画,以及投影钟等,全部像原封未动地搬过来。
原本空无一物的客房,现在摆放着她的床和衣柜,一模一样的东西,就连床头柜上她睡前看的书、偶尔打发时间玩的魔术方块也都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