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在失忆期间……」开口问的人是天乐,「呃,还是一样爱整人使坏吗?」
马希尧点头,「没有一天不。」
听见这话,所有望着他的眼神全都写满了同情和庆幸。
「可有办法帮她恢复?」天养好奇追问。
「我试过很多药方,但都没有效,所以才会把她带回来。」
「所以才会把她带回来?」仁慈是个多么狡猾的人物,光看眼神、听说话,就透出了玄机来。「听皇子的意思,该是早已猜到了飘飘与乌龙观之间颇有关联,但原先并没打算送她回来,今日带她回来,竟还是情非得已的罗?」
马希尧敛下俊眸,没回答。
「唉!有失必有得,幸亏我这心肝宝贝小爱徒遇上了你这样的好人……」
其他人在听见仁慈破天荒地喊天飘飘为「心肝宝贝小爱徒」时,个个又是想吐又是困惑。
不懂平日明明恨小师妹恨得要死的二师父,怎么会突然转性?
仁慈懒得去管别人怎么想,又做出了什么表情,他只是祭出了「水眸神功」,将一双狗儿似的漆黑眼眸,拚命地朝着马希尧张大,里头盛满担心徒儿的忧伤。
不多时,那双汪汪老眼里不仅是水气氤氲,甚至还星光点点。
「我……呜呜呜,我真是为她感到开心呀!」如果将来你能送来一车又一车的金砖充当聘金,我肯定会……呜呜呜!更加开心的。
仁慈呜咽的继续说。
「对不起,请原谅贫道的失态,因为打小飘飘这孩子就是我的心头肉……」是心中刺!「掌上明珠……」是掌中鸟屎!「宠爱得不得了……」是恨不得将她的屁股打成四半!「所以才会失态,您可千万别笑话贫道。」
马希尧先是沉默片刻,接着露出他自进观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对不起!我必须要笑,因为这真的很好笑,道长,和您一样的这种表情我也曾经在飘飘脸上看过,所以现在我能够很肯定,她的性子之所以会如此刁钻古怪,究竟是哪个贼胚将她给调教出来的了。」
第七章
天飘飘待在屋子里,听见外头传来的热闹声,却没想出去,破天荒地不贪热闹了。
她环顾四下,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那些经常会在她梦里出现的景物,居然真实地在她眼前出现了。
她闭上眼睛,依稀可以听见两个小女孩的对话——
盼盼,你又来找我三师兄呀!你啊,生肖肯定是属水蛭的,黏得可真紧啊!
讨厌,光会说人,你自己还不是整天缠着你大师兄不放?
那可不一样,我大师兄生得好看,人又聪明会说话,缠着他那叫正常,不像有些人呢,就像是一块木头!我真不懂怎么会有人喜欢。
木头又怎样?木头好!木头赞!木头木头顶呱呱!
是啊,天冷时还能劈碎了木头,烧来取暖。
你呀你,天飘飘,整天老爱笑话人,如果哪一天你大师兄不理你了,我看你怎么办!
我看你怎么办?看你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脑海中回音袅袅,她手脚发软,全身冒冷汗。
接着她又听见一个大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的对话——
干嘛沉着脸、嘟着嘴?我可不信观里有人敢欺负我们的小小天魔女!
谁说我是天魔女?我是天飘飘!是你帮我取的名字,居然还忘掉?
好好好,天飘飘,天飘飘,飘到天上去当小仙女的天飘飘,那么我能请问这位美丽可爱的小仙女,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吗?
人家的布娃娃坏了啦!
不过是个布娃娃,坏了再买一个不就得了。
再买一个也不会是这一个了。
你不喜欢新的布娃娃?
不喜欢,我要原来的那一个,因为它陪了我好久好久,我和它有感情了。
飘飘,这世上没有一个东西是能够恒久不变的。
不!有的!还是有东西能够恒久不变的。
例如?
例如大师兄对飘飘的好。
大男孩笑了。
你这丫头倒是嘴甜,走吧,大师兄带你去看月娘。
哇!好大好圆的月娘喔!
怎么样?心情好多了吧?
只好了一点点,我还是比较惦着我的布娃娃。
这样吧,大师兄现在跟月娘许愿,要在未来挣很多很多的钱,买一百间房子以及一百个布娃娃给飘飘,让你能跟每个布娃娃都建立起感情,就算少了一个也不会太难受,这样你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呢?
有!不过飘飘也要许愿!
你要许啥?
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等我长大后,我要当大师兄的新娘!
要当大师兄的新娘!要当大师兄的新娘!要当大师兄的新娘……
声音又换了,她听见了一把和自己嗓音一模一样,却是满含着忧愁的少女磁嗓,低低吟唱。
忆得前年春,未语含悲辛。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
今年涧底松,明年山头檗。愁到天地翻,相看不相识。
归来已不见?相看不相识?
一对原是亲密无间的人儿,却在最后走上了相看不相识的路?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她想着想着,用力地想着,想到了头皮发麻,头颅发胀,就像是有人用刀撬开她的天灵盖,往里头拚命塞入泥浆。
用力塞,死命塞,塞到她脑子里再也装填不下,只能转由眼耳鼻嘴七孔之中流泄出来,痛得她噬心刺骨。
好痛!她两手捧着头,泪水坠落纷纷,再也抑制不住地尖叫起来,她一直叫一直叫,直到一副温暖坚实的怀抱将她紧搂着才停止。
「没事了,飘飘,没事了。」
「你别不要我!别下要我!」从来不哭的天飘飘,一哭起来却是惊天动地。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马希尧心疼地将她紧搂在怀,吻了吻她的头顶,柔声安抚,即使知道此时的他对她而言,很可能只是个替身,却依旧强抑下心里的不舒服,温柔安抚着她。
她哭了又哭,他哄了又哄,好半晌后,她才终于哭累了沉睡在他怀里。
小心翼翼地将天飘飘抱到床上后,马希尧坐在床畔,大掌握着她的手,守着她,就怕她再度作梦,哭着醒过来。
在房里坐了良久,确定她一时片刻不会再醒来,马希尧这才起身离开房间,去找观中的其他人。
「你们谁能告诉我,天骧游目前人在何处?」他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有深度,问得人人都摇头。
此刻天骧游正带着妻子,为了协助吴越王完成「商策」而周游列国。
吴越王给了他充分授权及吴越使臣的身分,让他不需向任何人报备去向,所以,就连他的师父与师弟们,也都不知道此时他人在哪里。
幸好这个难题并没有困扰马希尧太久。
三天后,乌龙观里来了个由福公公派来的信差。
福公公之所以会派信差来,是因为楚王有急事找大皇子。
楚国宫中来了个贵客,那贵客的身分是专诚来到楚国,要与楚王商谈两国商业合作事宜的吴越国特使。
楚王在接见对方之后,就急匆匆地让福公公快点找人将大皇子请回去。
真是可笑!马希尧没好气地想。
他来找「他」,而「他」也正好去找他?
这是什么?双生子之间的绝佳默契?
在分隔了漫长的二十五年岁月后,他们这对始终无缘的双生兄弟,真的就要见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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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春园,清心池中天心阁,双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