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跟你一起工作?”夏可虹早已沁浮怒色的美颜,这会儿染上莫名其妙,外加嫌恶反感。
“我没跟你说吗?”他昂首看天花板金碧辉煌的水晶吊灯。慢——快,快,慢——一个四拍后,俯首对著她的脸,说:“瞧,我们是天生一对,配合上了——”
“皇夏生,你不要再模糊焦点!”受不了他绕圈似的说话方式,夏可虹爆发了。“你再不好好回答问题,我就撕烂你的嘴、剪断你的舌头。”看你还能油嘴滑舌多久!她瞪他。
皇夏生俊颜转暗,沉吟了几秒。“可虹小姐,”不只是称呼,这次,他连嗓音都出奇认真慎重。“你刚刚问我是不是疯子,脑子不正常对不对……”实实在在地在回想问题,他实实在在地说:“我不是疯子,我脑子很正常,怕极了你要撕烂我的嘴、剪断我的舌头——”顿住嗓音,他眸光充满诚恳,望著她骄傲美丽的脸容。
夏可虹眯细凤瞳,冷睨他。“知道怕就好,继续。”他还有好几个问题没回答,她命令他往下说。
“嗯,”皇夏生乖乖点头。“如果撕烂我的嘴、剪断我的舌头,使我无法这样——”边说边带动作,把脸俯得离她好近。“与美女来个法式热吻……”嗓音结束中,逸出最后的呢喃:“我会很困扰。”他封住她的唇。
两人嘴唇贴在一块儿,夏可虹吃惊地抽了口气,皇夏生迅即将舌头探入,缠裹她的粉嫩舌尖,彻底做足一个法式热吻。
这个假绅士、真流氓!是疯子、脑袋不正常、太狡猾、该被撕烂嘴剪断舌!最好辗裂他的手筋、挑掉他的脚筋,让他不能弹琴、跳舞!他滑溜得像蛇.她就想看他在地上爬!
夏可虹愤盈,想打他,手被抓住了,整个人被他拖著跳快四步,欲叫喊,嘴被堵住了,鱼子酱与香槟的气味从舌尖直冲咽喉。“唔……”好不容易发出一点声音。
他说:“可虹小姐,你还问了两次我是谁,凭什么资格……现在我告诉你,宇星洋如果是你的骑士,我就是你的皇帝——Emperor。”
第三章
皇逵爵爷爷应该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她见过几次。
2319房里,皇达爵爷爷坐在客厅壁炉口的橄榄金躺椅,合眸聆赏贝多芬。他和祖父一样,都喜欢贝多芬,特爱《第五号钢琴协奏曲》——最好是波里尼弹奏的版本——沉浸时,手会像指挥家一样随音乐旋律摆动。那日,管家把祖父和她领进门,踏上玄关手工丝织毯,就听到乐音在白兰地红糖烤香蕉的气味中飘扬。
祖父拉著她冲进客厅,燃烧酒精的姚冶蓝焰,在Flora Danica瓷盘上跳舞,与壁炉橘红火光辉叠。
祖父说:“你这家伙,自己在这儿享受!我们重新射个飞镖,角色对调一下,要不,好事都被你占尽了。”
和柔地朗笑一阵,皇达爵爷爷放下咬在嘴边没点火的古巴雪茄,说:“小女孩,过来吧——”
他说话沉沉地,稍稍沙哑,感觉有淡淡忧郁的蓝——没错,她觉得他的嗓音是蓝色的,不过,他唱起歌来如同声乐家,高音比著名职业演唱者都厉害,灼灼烁烁的热情夺目金色。
她经常被那把插在壁炉边窄口陶瓮里的轻剑吸引,定过去,想也不想地抽出来,挥砍空气中无形缭绕的音带子。
这时候,皇达爵爷爷会说:“那剑已经没有心了,下次,你来我皇家,我找把有心的,让你拥有它。”
然后,皇达爵爷爷取走她两手握著的轻剑,祖父则要她坐好,用心记牢他特爱的曲子。
祖父说:“你以后会为爷爷弹这首曲子吧?”
“嗯。”她落坐的胡桃木结构黄色皮革椅——Finn Juhl的经典设计——高度正好方便她对视炉口小桌上,燃著蓝火的瓷盘。
白兰地红糖烤香蕉是道简单的点心,但只要吃过一次,就忘不了那滋味。蓝火浅浅一层深映她眸底,越来越稀微,消失了,烘留两朵红晕在她小脸。她就等这一刻,开心地把大瓷盘里裹了层薄脆焦糖的烤香蕉,分置小瓷盘,端给祖父、端给皇达爵爷爷。
“小女孩真贴心。”皇逵爵爷爷这么说她,亦对祖父说:“男孩就不行。我教我那孙儿在我告别式上弹这曲子,那小鬼摇头说《皇帝》是他的主题曲,我‘挂掉’的话,他会为我弹贝多芬的‘Erotica’。”
“哈哈哈……Erotica!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说Erotica啊,真有趣!你的这个孙子,我欣赏……”
“嗯,是啊,他呀,是个‘男人’呢——”
“那么,未来,让他和我孙女一起管这旅店吧,他是‘皇帝’,我的孙女可是‘女王’!”
那段期间,连续八日大雪天,夏可虹陪同祖父夏万鸣于雪停却暴雨的向晚,出发前往荆棘海孤岛。船艇航行荆棘海的十三个小时里,夏可虹拼凑起童年片断回忆。
她想,祖父要去拜访的大股东,应该是皇达爵爷爷的孙子?夏可虹不那么确定,便问夏万鸣。夏万鸣没回答。难道不是吗?皇达爵爷爷已经不在了啊。当夏可虹这么说,夏万鸣才出声道:“那家伙总说我会比较早死——过劳死——不等看这日,他是绝对不会先上天堂……好命好运的家伙,可能叼著雪茄在你我身边喔……”
语意不清,蒙胧中卖弄神秘。老家伙一登船即进船舱睡觉,留了疑惑在她脑中。夏可虹一度以为祖父的意思是,皇达爵过世的消息,仅只传闻?毕竟当年谁也没去参加告别式。皇家并不是那么欢迎从无国界区域过来的访客。
船艇靠岸,一个凄凉没人烟的码头。无雨,无雪,冰寒海雾拉下一线阳光,算是晴朗清晨,路边有诡丽的野花,高大冷杉像是传说中的北国巨人,抖落一身冰雪,在阴凛凛的风中追击他们的座车。
拖长的树影飞快递嬗,开车的司机把油门踩到底了,也不怕打滑。皇家人马凭的不知什么信心?冰寒险道走惯了,条条是安全康庄大道?
路边景色很一致、单调,也许是太整洁的缘故,这座孤岛的街道与建筑不像无国界那般乱七八糟。过于井然有序,反而流于僵化、硬邦邦。湖河结了厚冰,出太阳也化不掉。皇家原来这么冷,在金色光芒里显冷。
湖上的古堡建筑看起来有点历史。他们花十三小时来到这儿,感觉像费尽一场海上战役所该经历的年岁,最后随著节节败退的贵族,隐世于此。
车子停在湖岸连接古堡入口的圆拱桥梯下。
开快车的司机道:“少爷知道夏老您要来,很高兴,特地安排在这儿和您见面……”话虽这么说,但他放下他们,便迳自逃命似地离开。
车子扬雪而去。地上积雪,印下看不出来或往的轮胎痕。夏万鸣敏感司机说话频率多了一丝紧张,可能做了违背本意的事,这不要紧,他已是行将就木的人了,什么大场面没遭遇过,今日,仅是访见毛头小伙子,他还怕被设计?
这位行将就木的老头,走上古堡桥梯,步子比年轻人稳健而虎虎生风。
“爷爷,这个地方好讨人厌,湖都结冰了,坚硬厚实的一层呢,看不到美丽鱼儿……”是出了太阳啊,但夏可虹一点也不觉得天气好。这里太怪异、孤寒,拒人于千里外似的冷酷,不像“等待太阳”,虽然常在雪雾阴霾坏天里等待太阳,他们依然竭诚欢迎所有人。“爷爷,皇达爵爷爷没在‘等待太阳’时,真的住这种地方吗?这儿真的是皇达爵爷爷的故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