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袁静菱,你确实是大色女。
忽然——
轰!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哇啊啊~~修好了、修好了!发得动耶!没想到这么旧、这么破的东西也能被你救回来,小陆,真有你的!」
从大路绕进巷子,一整排都是旧式平房,虽然有些拥挤,但每户人家前头都有一个三坪左右的小前庭,袁静菱还没走到自家前庭,就听见明祈叔熟悉的朗笑混在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中。
「这台机车是我来越南当厨师时,拿着领到的第一笔薪水去买来的二手车,很多零件现在都找不到了。你别看它这样,它对我意义重大啊!我以前都嘛用它载香妹和小菱去玩,还三贴过喔,很会跑的!」声音听起来很得意。
另一个男音夹进噗噗噗的引擎声里,语气虽然沉沉的,却感觉得出说话的人心情不错。
「零件没问题,找不到的话再开模自己生产,你这里工具不够,今天只是勉强让它发动而已,明天我再让人过来把它接去车厂睡几晚,好好检查一下,然后重新烤漆,嗯……有想过要帮它改装吗?让它更会跑?」
此时纱门被推开,阮香妹对着蹲在前庭那辆老旧机车旁边的男人们喊着。「别再机车啦你们两个!快去洗手,晚饭都上桌了。咦?小菱还没到?唔……我打个电话问问看,最好不要又被临时上门的客人缠住……」
「我去接她!」陆克鹏动作好快地丢开扳手,站起来。
他一转身刚要跨出前庭,秀美的身影已出现在他面前。
「妈、明祈叔,我们一起过来了。」袁静菱结束「听壁脚」的小活动,瞥了那位按理说不太应该出现在现场的男人一眼,神情平静自若,好像他来不来?为何在这儿?和家人何时混得那么熟?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们?谁跟她是「我们」?陆克鹏锐目陡眯,从她静秀的脸蛋移到她搂在怀里的长茎玫瑰,又从那把玫瑰挪向和她并肩而立的黎南森脸上。后者心无城府地咧嘴笑开,就眼光太闪了些,有故意装无辜的嫌疑,还抬手对他挥了挥。
「是啊,我跟小菱一块儿来了,边走边聊天,心情好啊!呵呵~~陆,小菱还以为你在台湾不来了,她不知道你今天下午的班机回来。怎样?今晚有空了吧?一起跟明祁叔喝两杯,我酒都带来喽!」
喝两杯哪够?陆克鹏磨磨牙,呼出胸腔里的灼气,决定今晚「兄弟」没得做,非让这位「黎大哥」醉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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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妻,不可戏!了不了啊?你送她花,你竟敢送她花,还一送再送,送得那么爽!不要以为你山上都是花田,就可以左送一次、右送一次,想送就送!干杯!」
「跟你干啦!怕你喔?朋友妻……妻你个『香蕉芭啦』、『甘蔗西瓜』啦!你这个『鼠辣』、『卤肉脚』!八年前把不上人家,八年后还是没把上,胆子比苍蝇头还小,动作比乌龟还慢,『林北』就爱送花啦!怎样?」
「我没胆?我动作慢?我、我我——乎答啦!」
「乎答就乎答!『林北』海量啦!干——」
平安夜,当厨师、好不容易拿到轮休的李明祈没下厨,家里的厨房一向是阮香妹的天下,今晚大家很捧场,把她阮氏的每道私房菜都解决得干干净净,差点儿没把盘子一起吞下去。
用餐的现场表面上像是十分祥和,其实处处暗流,两位受邀一起过平安夜的男士彼此杠上了,说是要陪男主人小酌几杯,结果是利用各种名目互灌对方酒,还划了好几款的酒拳。
主人家收拾起桌面,准备切水果招待了,两男也想帮忙,但脚步已经呈现出月球漫步的状态,马上就被女主人制止了,要他们乖乖坐在客厅就好。
但,当袁静菱帮母亲收拾好厨房,把水果端出去时,就见明祈叔竟然已醉倒在长沙发上,呼呼睡大觉,而门外檐廊坐着两个男人,聊着他们的「男人话题」,继续对干威士忌。
高超的划酒拳神技、毫无破绽的劝酒技巧,有这两项本事撑着,陆克鹏也算完成了他的「男性复仇」。
揪着黎南森的衣领,发现这家伙已经开始中文夹越语、台语地胡言乱语起来,边说、边呛声,还会边傻笑,眼神飘浮无法集中,差不多再灌他个两、三杯就一切搞定,保他明早醒来……哼哼哼,头肯定痛到爆掉!
……要不要乘机给这家伙一拳呢?
他利眼变得细细的,嘴角像台湾八点档连续剧中,最后一集才会受到报应的大坏人那样抽搐着,透出外显的嗜血气味。
给他一拳吧!明天再告诉他是他自己走路不小心跌倒的……
「你想干什么?」纱门突然推开,微冷的轻嗓随夜风袭近。
陆克鹏打了一个酒嗝,「杀气」顿失。
他蓦然回首,望见立在温暖灯色下的翦影,那抹纤瘦娇小的人儿啊,今晚对他有些冷淡,吝于给他一点点甜蜜的笑,他想跟她单独说说话,无奈却苦无机会,只好猛灌别人酒,自己也灌了不少,心情郁闷得很。
「我……没干什么啊!」要是被她看出他暴力的意图,那就很不妙了。
揪紧黎南森衣领的手赶紧松掉,还哥俩好般地搭在换帖兄弟的肩头上。「阿森喝太多,醉了。」
袁静菱抿唇不语,只静静凝视着,直顺到小腿肚的长发在风下轻摆。
他想着被她那头黑缎发丝缠绕的感觉,心口热烫,血液也跟着烧腾了。
「小菱……」
他又摆出那种迷路小狗才会有的眼神,以为装无辜就能吃遍天下。袁静菱承认自己心理不平衡,尽管两人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得很彻底,可因他而起的疑问却一个也没少过。
今晚见到他,她其实很开心的,但他跟她家人相处的方式和熟稔的程度远远超过她想象。事实上,她有种被蒙在鼓中多年的失落感。
「我等一下要回住的地方了。」她淡语,退进门内,没让他的手碰触到自己的发尾。
陆克鹏欲言又止,隔着纱门瞅着她,闷闷地说:「我等一下送阿森回他那里。」
「嗯。」她点点头,嘴角似乎有了模糊软度。「圣诞快乐。Merry Christmas。」
「Merry Christmas。」他内心苦笑,不太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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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近十二点。
袁静菱已回到自己的住处,洗好澡,做完基础保养,把润丝过的长发一绺绺吹干。
瓦斯炉上煮着茶,空气中有淡淡的汉药香,用小火滚了十分钟后,她把瓦斯关掉,把黑呼呼的药茶倒进马克杯里。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当心中有人,就会和他产生某种能相互感应的频率。她下意识走到窗边探看,摆着好多盆栽的小院里,那高大男人手里不晓得捧着什么,月光拉长他的影,任他在那里徘徊。
他也看到她了。
男人目光炯炯,一瞬也不瞬,阴郁又带着让人心悸的穿透力。
袁静菱听见来自心底的叹息,从窗边走开,五秒钟后,她的大门为他开启。
「进来。」软嗓如丝。
陆克鹏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落寞的垮肩突然挺得笔直,踏进那扇红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