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负责吕迪琪的人身安全,那是妳的事。」
她顿时整个人从头凉到底,竭力冷静地盯视地板。
「妳大可帮她叫警察,恕不奉陪。」
手机啪地应声合上,截断任何友善或沟通的可能性。
他严酷审视她,她坚决地审视地面,双方各自坚持,没有交集。
半晌,他决绝地调头而去,随她去发她的大头呆。什么夹带画作出境、什么来路有问题、什么保护吕迪琪,简直狗屁。他的时间,分秒必争,特地从法兰克福商展飞到此地,结果是给小女孩们耍得团团转。
真是够了。
他还没来得及握上房门的把手,把手竟低调地悄悄弹锁,缓慢地自动扳启,往内寂然推开,瞬间触动到他敏锐的戒备。
来者不善。
他想也不想地霍然用力拉开门板,手肘狠然冲去,门外鬼鬼祟祟贴着的男人立刻被他的手肘打歪整张脸,鼻血喷溅。
对付了一个,没想到外头还有一个。
他和对方二话不说,直接开打,不分敌我地同时保持缄默,却出手凶猛。
怎么会惹上当地帮派的?
事情搞大了,此地不能久留。
他很清楚,跟职业打手互殴只会浪费时间和体力,也给敌人呼朋引伴的空隙。逞凶斗狠是小孩子才玩的游戏,而他,只讲策略,要求效率。
对方的拳头虽重,却轻快灵活,防不胜防,而且似乎颇享受与他对打的快感。
旗鼓相当。
他以泰式拳击的关节技巧应战,千变万化,令对手兴味盎然。但在彼此激斗的疾速中,他突然被人自后方勾抱住颈项。方才被他一肘撞歪鼻梁的家伙竟然偷袭,一臂环勒高大的他,等着另一人的重拳来袭。
要命,要是正面挨上这一拳,铁定昏死。等他醒来,别说东西会被洗劫一空,恐怕连吕迪琪也早被卖到火坑里。
他右肘朝后猛烈一撞,击中后方那人肝脏部位,对方愕然抽搐,双膝顿失力道,臂弯中原本勒住的魏君士一低头俯身,他就扎扎实实地挨了自家兄弟那拳巨炮,当场晕跌。
砰地一声,魏君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回房内,落锁御敌。
挡不了多久的,得尽快逃离。
一奔进卧房内,就看见匆匆套上贴身洋装的她,慌张地连忙抱起那件笨重庞大的整个西装套,防卫着他。
笨!她该防的是门外的人。
「快走。」他淡道,同时火速推开卧室内的落地窗,翻跨到阳台的雕花铁栏外。
「你在做什么?!」这里有三层楼高,底下全是石板地。
「妳到底来不来?」
铜钵一样的厚实巨掌,朝她遥遥展着,没什么好气,也没给她商量的余地。
这究竟是怎么了……
「来或不来,妳自己决定。」他毫不犹豫地直接收手,准备攀往楼下房间的阳台外栏。「不过我先声明,外面那些人可是黑手党。他们抢走妳的东西后会怎么对付妳,妳自己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拜。」
他真的就这样一个人溜了?!
「等等我!」她惊恐地翻找自己的护照,惶惶追去。「我也跟你!」
她一俯往阳台铁栏外,看到他正由二楼铁栏仰望着,轻蔑地一勾嘴角,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跟过来。
「下来,我会接住妳。」
她没得犹豫,因为外厅已传来撞门的声音。她仓皇狼狈地连人带物攀往栏外,吓到腿都打颤,根本没空去管他在下方看尽了多少裙底春光。
其间一度她差点失脚,手忙脚乱之际,沉重的整套西装往下坠落,及时被他一臂腾空捞住,安全接应。
东西救到,人也救到。三楼房门被撞破的声响传来时,他们正由二楼的别人房间内往外逃逸。
米兰的交通向来壅塞,与其搭车,不如大步狂奔。
他一面拉着她、一面抱紧黑罩套着的西装、一面在市街奔波中迅速思索逃亡路径。距离这里最近的地铁站S.Ambrogio,可以联结到机场巴士,但那等于是自投罗网。那些追捕他们的帮派分子可能早就派人守在机场,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们去送死。
不能停,现在只能不断地移动,让人抓不到踪迹。
地铁车门紧闭前的尖锐哔响,连连回荡在整座地铁站,忙乱有如闪身切入车内的他俩心跳。地铁合门启动时,月台远处几个匆匆追来的黑影,放弃地停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
千钧一发。
他和她,尽可能故作平常地入座,任由车内乘客揣测他俩发生了什么事。私奔?卷款潜逃?还是红杏出墙被逮到?
与他并肩而坐的她,非常娇小。或者应该说,是他的身形太魁伟。但在此境,他并不突兀,突兀的是她,像尊被摆错地方的娃娃。
蓦地,他明白了车内的人为何有意无意地偷瞅她。穿着性感的女人比比皆是,而她贴身的低胸小洋装,有着像海一般迷人的碧蓝色,深邃地衬托着她象牙白的肌肤。但真正引人侧目的,是她没有穿鞋。
赤裸的双足,精巧细致得宛如工艺品。困窘交迭的脚掌,更显娇态。
这一路上竟没听到她对此有任何抱怨或嚷嚷。要是洁儿,早就死缠着要人背或要人抱,才受不了赤脚奔波的折腾。
「那个……」她艰困地清清喉头。「西装可以还我了。」
他微怔,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帮她提着。
「丢了吧,省得累赘。」
一听他这话,她赶紧抢过衣物,严密守护,始终不与他的视线相对。
他也懒得啰唆,要带她自己去带,他没兴趣逃难时还得负责收垃圾。他淡淡拨打手机回饭店,处理一些事,而后,再来处理她。
「洁儿跟妳之间的密谋是什么?」该是摊牌的时候了。
「我们并没有在密谋什么。」她实在不喜欢这个人,一直都用最差劲的角度来看待她。「我只是出来帮洁儿买东西。」
「妳跑单帮啊?」他轻噱。
「洁儿要忙的事很多,根本没空准备自己的婚礼,我替她出来采买有什么不对?」
「如果只是替她买东西,何必假扮成她的德行?」
这家伙……真是精得令人不愉快!而且,她突然对自己紧密的衣着很不自在,觉得眼下暴露的大片丰满与乳沟,格外刺目。
「这是洁儿的主意,因为……」她尽可能地表现自然,把腿上放置的西装拥覆在胸前,却还是注意到他一抹好笑的傲慢神态。「因为她想多跟她男朋友在一起。」
洁儿要结婚的对象,并不是她的男朋友。她的脚踏两条船,也不是秘密,所以她的未婚夫盯她盯得格外地紧。不得已,洁儿只好出此下策,由迪琪假冒她的模样,到米兰招摇度假,好让自己有段时间暗暗和男友亲密相处。
「她付妳多少钱做这事?」
「没有人能付钱要我做这种事。」他也未免太恶劣。
「所以妳是纯粹为着好玩?」
「我纯粹是因为朋友有难!」她受够了,忿然起身。「谢谢你的帮忙。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同行,之后返台的事宜,我自己会处理。告辞!」
他也不拦她,任由她不悦地踱往远处的其他车厢。
他对她高尚的品德没兴趣,现在只想冷静厘清,这整件事背后可能的诡计。但……连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一直锁在她柔媚的背影上。
披散的长长细发,遮住了那片滑腻的背脊。海蓝色的缎质连身裙,贴着她的曲线起伏。左右虽有宽板的肩带,胸前却是深深下挖的M形弧领,拥挤着丰乳,局促绷挺。后背也开得很大方,是她自己太小家子气,遮遮掩掩扭扭捏捏。那双腿的线条非常美,虽然她个子不够高,却丝毫不减娇贵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