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不要再拍了!
「迪琪。」
一双温柔的手,将她自混乱的人声心声、乐声中拖出,带到宁静的怀中。
她不看对方,只专注地垂眸,使劲眨眼,竭力把逼急了的泪花眨回去,不想哭给人当笑话看。她不想被拥抱,但除了躲进这里,她无法摆脱外界的纠缠。
宇丞一面搂着迪琪,一面和四周好友悠游寒暄,替她的尴尬打圆场。
「迪琪妳这个迟到大王,知不知道我们等妳多久了?」
「是我要她盛重打扮的。」当然会耗点时间。
「宇丞不准讲情!」姊妹淘们叽呱谴责。
他好笑,感觉到怀中的娇躯企图退开,暗暗收紧了环在她腰际的铁臂。
「迪琪要是背叛你:不出席,你怎么办?」
「她只是来迟了,并没有背叛我。」放他鸽子。
迪琪暗怔。原来大家说的背叛,是这个意思?
「你又在顾左右而言他!」一窝娇客心有不甘地聒噪起哄。「说啦,迪琪要是不来你会怎样?」
「那我只好把礼物送到她家去。」他漾开俊雅笑靥,请人拿来他预藏已久的惊喜。
服务员欣然递上一束长茎的小白花,像仙女的魔法棒一般,长茎翠碧硬挺,顶峰散生着朵朵小花,秀丽纯净。这花不贵,只是少见,叫伯利恒之星,她在朋友的婚宴上见过,曾经问宇丞那是什么。不过是简简单单的随口一句,他却记得仔仔细细。
她看的是花,周遭姊妹淘们为之羡艳惊叫的,是花茎间停驻的一只晶透蜻蜓。
不,不是蜻蜓,是钻饰。
她愕然瞩目,由彩色宝石制成的精细钻饰,几可乱真地被系在花上。
「这是特别订制的礼物。」宅丞替她取下花上的赠礼。立体造型的蜻蜓戒指,戴上她的手指,宛若一只鲜活蜻蜓正乖巧地栖在她手背上。「这个是义大利独特的工艺首饰。妳去米兰玩了那么久,竟然什么都没带回来。」
他温暖的笑语,令她冷颤。
「不过没关系,我来弥补这个遗憾。」他深深望入她的眼瞳。「迪琪,生日快乐。」
众人一片欢呼干杯,祝福这对甜甜蜜蜜的准新人。主办单位也按宇丞事先沟通好的,及时送上奢华气派的大蛋糕,为她庆生,同时宴请与会者。
不,别做这么虚假的事。
他俩并没有像宇丞演的那样浓情蜜意,这赠礼再名贵华丽,对她而言也形同枷锁,捆绑她的自由。
「宇丞我——」
「妳今天好美。」令他为之心醉。她的格外娇艳,全是因为他、专为他。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她刻意低调的美丽,也一直喜爱着她聪慧却又内敛的优雅气质。她不是单薄的温吞怯懦,而是不喜欢在不必要的事上跟人争。但她对事情很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徐缓分享时老是遭人打断,不符这世代急切表态的特质。
她的修养、深度、性格,深深契合着他的理想。但他没有想到,她的美与坚持,会持续增长到愈来愈鲜明,再也无法被她掩藏。
一如她今夜的惊艳耀眼。
金色亮织的细肩带小礼服,V领虽挖得很深,却巧妙合宜地不露任何沟影,只微现其间惊人的白嫩。梳得高高的蓬松发髻,几缕特意垂落的大鬈发丝,充满慵懒而华贵的妩媚,全然流露纤美动人的后颈曲线,一路展现到裸裎的滑腻背脊。
如此高明却典雅的性感呈现,已够教在场男士酣叹迷恋,但她的另一项娇媚,才是真正勾魂摄魄的关键。
她肌肤的细致莹透,完美到不需要再赞美,然而今晚的雪嫩上却泛着淡淡红润。由娇丽的睑蛋,嫣红弥漫至胸口,强烈对比着一身白皙。也许是她急急赶来的仓促,也许是不熟悉这种社交欢宴的紧张,这些合理的诠释,都无法取代他们被她所刺激到的原始本能。
她妖媚有如欢爱过后、情欲饱足的憨艳美人,慵懒荡漾着浓情未散的余波。激切、轻喘、躁热、渴望,加上她丰厚却极其小巧的双唇,晶莹微启时,红艳欲滴,似乎在乞求着什么,挑战着男人的意志力。
许多相机忘情地猎捕着,从她一进派对就沿路攫取,贪婪于这绮丽的景象。她愈是惶惶闪躲,愈是惹动人们追捕的欲望。
「宇丞,我想把话讲明——」别再误导大家了。
「我听,我会听的。」幸福盈满他弯弯的双眼。「但是现在我只想吻妳。」
「别这样。」不要作戏给人看。「我不喜欢!」
「给他们拍到这个画面后,我们就走。」
他的耳语有效地控制住她的焦躁。尽管她百般不愿,却更不想留在这里继续折腾自己。她想走,想尽快脱离这里。可是……
为难的小脸,只好乖乖不再闪避,全凭宇丞安排。
她的心思,与他的理解,天差地别。众人的喜悦、她的温顺、甜蜜的气氛,让他沉醉在错误的判断里。这一吻,给了他致命的打击。
由于角度的关系,绝大部分的人都以为宇丞正以唇品味着他美丽的新娘,欢笑鼓掌。迪琪却非常清楚,没有,宇丞没有吻上她,而是怔在她唇前,没有动静。
他们距离太近,让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道他秀逸的笑容凝结了,化为没有表情的表情。
怎么了?
正如宇丞所说,做做样子满足一下大家的期待,就可以顺利脱身。时尚派对里多的是新鲜花样,他俩也不是主角,不过是戏外之戏。锦上添花热闹一阵,也就够了,不会留人。
宇丞载她回家的路上,不发一语,气氛胶着。她则陷入一个人的世界中,思索着这一切的不对劲。
原来宇丞是开家里的另一台保时捷赴宴,而平常开的那台车则暗中被君士驾走。其中的关键人物,是洁儿。洁儿竟利用她去取那套手工西装,企图夹带画作出境。现在东西落在君士手上,逼得洁儿不得下乖乖听他摆布。
这整件事起初与她毫不相干,现在却将她牵扯得愈来愈深,使她不得不正视问题的核心——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幅画?背景居然这么复杂。
若是吕小姐有其他的困难,也可以联络我,不用客气。
啊,对了,那个人……洁儿的男朋友。她忘了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但好像有留名片,却又想不起来自己收哪去了……
「迪琪。」
她呆眨双眼好几回,才意识到隔壁的驾驶座有人,正在唤她。
车都已经停在家门口了,她却还在恍神。
「关于婚事——」
「我会尽快跟舅舅联络,也会亲自跟我爸妈解释,请他们传达婚礼延期的消息!」她急急抢话,尽量不看宇丞,免得立场松动,但腿上的两只小手慌乱纠缠,不知如何安置才好。
从始至终,她的要求都很一致。
「我为我先前的草率道歉,不该随口说什么我想早点定下来的话,造成大家这么多的困扰。」
她不能再逃避下去,否则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
「有必要的话,我会和长辈们到你家,向董伯伯和董妈妈说明,这件事完全是我的问题——」
「我们要多出席捧朋友们的场。」
宇丞轻柔的低语,怔住她的匆促交代,愣愣转望他的凝眸。
他在说什么?
「下个礼拜,黛西的夜店要办开幕酒会,我们也去露个面吧。」
她无法理解地呆瞪他,不晓得对于宇丞一直以指背抚摩她脸蛋的亲昵举止,该怎么办。他应该……有听懂她刚才的话吧?那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