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二爷!?」丫头有点儿恼。「妳这人真狡猾,明知道二爷不许我们上院子里去,还要我们去问二爷。」
「可是——」
「妳快走!」一个丫头上前推她。
「妳们在做什么?吵吵闹闹的。」春桃与冬梅不巧经过,两人手上各捧着一个锦盒。
「春桃姐,冬梅姐。」丫头们见是她们两人,态度丕变,恭敬道:「是这样的,这应如意好不要脸,居然想到这池子洗浴,还骗我们是二爷应允她来的。」
「是啊,春桃姐,冬梅姐。二爷怎么可能会答允。论身分、论地位,除了三夫人与奶奶之外,在这府里就数春桃姐与冬梅姐最有资格用这池子。可春桃姐跟冬梅姐妳们俩都没能用这池子,这应如意竟有脸说是二爷允许她来的。」
「好了,别再说了,我们都明白了。」春桃比个手势,转向应如意。「怎么又是妳,如意,净是惹祸。」
「欸,春桃,冬梅。」应如意咧嘴笑,遇到冬梅一个冷眼。
「好一阵子没见着妳了,一碰着就有事。」她惹的那些祸,府里上下没人不知晓,尤其上回被二爷扛回府里那件事,更不知是又闯了什么祸惹得二爷那般震怒。
「呃,我……那个——」又不是她故意的,明明是赵子昂答允她,她们不信,她有什么办法。
「真的是二爷答允妳到玉池洗浴的吗?」冬梅诘问。口气很不好,压根儿不相信她。
「当然是真的。」冬梅打开始便不喜欢她,她也不指望冬梅相信她的话。
「妳这么说,我们也不可能去问二爷,可口说无凭,又不能随便放妳进去。」
「就是嘛。冬梅姐说得对。」丫头附和。
哎哎!洗个澡都这么麻烦,风波这么多。
「好吧,我走就是了。」算了,她也懒得争了,再纠缠下去,又惊动其他人,更没意思。
她掉头走开,也懒得再理春桃与冬梅,无精打采地回到北院。不料,赵子昂竟还在院里。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张冷肃的脸难得的露出点意外,挑了下眉。
她去了尚不到半炷香的时候,怎么如此快就回来?
「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我只是改变主意不想洗了。」
聪明的赵子昂稍微猜想便知是怎么回事。眼色略沉,沉声道:「跟我来吧。」朝外走去。
「等等,二爷——」应如意一急,拉住他手臂。
赵子昂顿一下,才缓缓回头,目光落在她拉住他的手上。应如意尚未察觉有何不对,也没放手,自顾道:
「我改变主意了,不洗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压根儿没进过她的脑袋。
「妳——」赵子昂蹙眉。
终于,应如意头一低,察觉到,放开手道:「啊,不好意思,我没注意。不过,这也没什么——」
「没什么」?男女肌肤相触竟「没什么」?赵子昂眸子一冷,神态冷起来。
「二爷生气了?」瞧他脸色不对,应如意以为又惹到他,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也无意冒犯二爷,只是一时没想到那么多,便拉住了二爷。」
她想的竟是这个?她毫不在意吗?
「我问妳,」赵子昂沉脸问道:「妳皆若这般,随便便拉住陌生汉子吗?」
问得应如意一愣,有点不解。「当然也不是随便,可碰个手也没什么,再说,二爷也不是陌生人,朋友间握手或搂抱什么的很平常。」
赵子昂眸光更冷,甚至多了鄙夷嫌恶。应如意先还纳闷下解,望着他片刻,心头蓦然一闪,霎时恍悟。她竟忘了她是在什么石器时代!
解释不清,她干脆掉头走开。赵子昂一把按住她肩头,将她扳回身。微愠道:「我准许妳离开了吗?」
只许他碰她,就不许她碰他——应如意瞅瞅他按住她肩的手,瞅着他,道:「是是,奴婢太放肆了,是奴婢的错。」
「妳——」这声「奴婢」,不知为何,突然令他觉得刺耳。
他盯着她一会,目光忽然一缩,推开她,掉头大步走开。
第八章
「彩云……妳要去哪里?彩云……不要……别离开我……彩云……彩……」
夜半时分,赵府一片幽暗,四下寂静,只几许虫鸣的唧叫声。忽地,「去云轩」中传出一声惊叫,赵子昂满额大汗,蓦然惊起。
「二爷!」从云的声音隔着门响起。
「我没事,退下。」
睡在外床的应如意坐起来,揉着眼,一脸惺忪。
「给我水。」
外床旁摆了个小桌,上头摆了水跟水杯,方便赵子昂半夜醒转口渴时好伺候他喝水。
「水呢?」等了片刻,却不见动静。转头一看,房内虽然幽暗,借着窗外泄进的少许月光,隐隐可见应如意闭着双眼坐在那儿,一脸惺忪迷糊。
「水……唔,我想喝水……」根本未清醒。
赵子昂索性探身出去,自己取水。
「喂。」喊了应如意一声。
「唔……」应如意睡迷糊了,睁了睁眼,又闭上,人到魂未到,喃喃道:「我要喝水……」
「哪。」赵子昂大发慈悲,将水递给她。
应如意动一下,也只一下,根本还在梦游。赵子昂索性抓起她的手去拿水杯。可她拿不稳,他略松手,她的手便垂下去。
「这家伙。」赵子昂蹙眉,索性将水杯举到她嘴边,喂她喝了几口水。
杯里还剩了大半的水,他犹豫一下,仰头将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光。
「哪。」他伸手递出空水杯。忽然想起,转头一瞧,果然,应如意已倒头睡去。
他就近将杯子搁在枕旁,几乎睁眼到天亮。
隔日清晨,他睁眼瞧见水杯,怔了一下,拿起水杯,若有所思把量着。一整日,他将自己关在「停云阁」里,几回应如意送饭送茶进去,他只望着她,若有所思。
当日夜里,到半夜他又呓语惊醒。应如意同样醒起揉眼,同样惺忪迷糊,神魂尚在梦游。
然后,他又喂她喝水,又将水杯剩下的水一仰而尽,依然睁眼难眠。床榻旁传来应如意平稳的呼息声,如庙里经声,竟有种定心的祥和感。赵子昂合上眼,听着应如意一吸一呼的呼息声,不知觉进入睡梦中。
如此过了数日,赵子昂夜半惊醒着的时刻越来越短,渐渐亦不再呓语,醒后也能够极快再入睡。
应如意浑然末觉,只觉得近日赵子昂总用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瞧着她。赵子昂也肯放她出北院,在府里遛达,可还不许她随意出府便是。
这日,听得严仲卿带着新婚妻子一家回京,并带他们见过各大爷了,应如意心中几分不是滋味,独自蹲在园子里,有一搭没一搭拔着草。
「如意姑娘。」从云忽然走近。
「啊,云爷。」应如意不无意外,赶紧起身站起来。
「叫我从云就可以。」从云仍是那副无表情。「我只是来向姑娘道谢,多谢姑娘。不多打扰了。」
说完要说的话,便掉头走开。应如意一头雾水,连忙追上去。「等等,云——从云,你谢我什么?」
从云抿抿嘴,片刻方道:「多谢姑娘照料二爷。」
「啊,我也没做什么。」
从云不多言,对应如意颔首便侧身走开。
从云莫名其妙忽然向她道谢,应如意百思不解,也就懒得再费神多想。可简直百无聊赖,想什么没什么,坐着便想打盹。等她回过神,她发现她竟坐在园中的亭子内盹着了。
这日半夜,赵子昂如常醒起,探身要去取水时,水杯稳稳递到他手中。